“文白,你要找理由,也得找好一些的。”黄蜻蜓笑了起来,成菊看向瀚抒:“大哥,应当怎么处置她?”“两位大姐,文白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们!?”寄啸在一旁急了。“不是得罪我们,是她眼里没有大哥!”成菊黄蜻蜓唯恐天下不乱,“是她放走了凤箫吟那女人!”
“住口!住口!我叫你们全都住口!”凤箫吟这三字现下成了洪瀚抒的不能提,一触即跳,雷霆大怒,吓得成菊黄蜻蜓立即噤声,而寄啸也好几年没见过瀚抒如此克制不住情绪一怒之下竟把桌子都掀翻,寄啸大惊赶紧冲上前去按住他:“大哥息怒!”
“大哥!”陆静关切上前,看瀚抒面如火烧极不对劲,“你还好吗!”
“是啊我知道你会放她,我却不知道,你会吃里扒外到底,找了条小路背着我护送她直到白碌!”瀚抒恶狠狠地瞪着宇文白,推开寄啸和陆静直冲到她面前将她一把提起,暴戾空前地说,连对文白都这般态度。
“什么……”文白愣住,不知如何领罪。“大哥,身体要紧,还是先看伤势……”蓝扬急忙劝说,陆静也劝:“放下文白,别伤了兄弟姐妹的和气。”
“看什么伤势!她都丢了,看什么伤势!!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连看一个人都看不住!”瀚抒把想凑上来的大夫和奴仆尽皆轰了下去,所有人都不敢上前靠近这团火气,而适才胆敢靠近的,药罐医箱尽数被打翻。
瀚抒发了这通脾气之后却难忍齐良臣的气流伤害,握紧了手腕面露痛楚倒坐在地,一瞬之间竟没人敢上前扶他。缓得一缓,却看一个绛丝纱衣的少女,上前无惧地将他搀扶起来,只有在她的眼里,他才是个病人。
瀚抒逮住谁就会发火的个性,在一偏头看到她的时候,忽然有所收敛:“小吟?”一刹醒悟,“玉莲?”不,不,都不是。世间眉目相像的还真多,被他碰上了第三个。
这***粉嫩的面庞,这唇红齿白的模样,这我见犹怜的神情,她……是谁?好像是,凤箫吟的那个侍女?她,竟还在彭湾吗……瀚抒冷汗淋漓,站起身时,低声问她,“你,不怕我?”
红樱轻轻摇头,怜惜地看着他,不怕。
洪瀚抒艰难站稳,不再火爆,试图调匀气息,久矣,冷然发号施令:“今夜之后,我与寄啸,往东、北退据,其余人等,都往西、北撤。暂时不与林阡正面冲突。”众人看他正常,方才松了口气。
“下去吧。”瀚抒举手示意,不想再看到成菊等人。
今日之前,定西县北瞬息万变;今夜之后,白碌周边大局初定。
因齐良臣洪瀚抒两败俱伤,祁连山大军暂时退避三舍,陈铸所领金军亦已不能再图白碌,加之耿直代郭子建占稳了下阴山据点发挥出色,三日后陈铸军就连在县北夹缝生存的机会都不再有,无奈之下唯能从白碌之东撤出。自此,下阴山白碌之间再无零散金军,可谓除去一心腹大患。
陈铸却岂是无名小卒,多谋快断如他,迅速拟定计划,表面撤兵会宁,实则暗中蓄势、随时准备闪电南下、出击关川河以东盟军。
其时盟军驻守石峡湾的沈钧曾嵘二人,已与巩州、平凉增派的两路金军交战近十日,由于陕西金军大半遭越风穆子滕及越野山寨掣肘,金方的这一波“本地增援”不多、原不在林阡陈旭等人的估算范围内。事实却是林阡等人有所低估,这场交锋里,西路金军虽然很少,诸如“把回海”、“蒲察秉铉”等等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字仍是不容小觑,或战斗力强、或指挥能力一流。
幸而沈钧淡定、曾嵘骁勇,搭配得当,主副分明,方能保得这半月来石峡湾周边盟军地盘的不失反扩。不负林阡所托的沈曾二人,是林阡在古洞庄和叶碾城的神机团里发掘的不可多得之人才,很显然的,他俩就是陈铸这一步准备打击的目标。
而此战陈铸联合的,则是日前已到秦州境内、如今恰在会宁附近的、完颜永琏的第一拨增援完颜乞哥。陈铸密信予之、约定南北夹击。沈钧曾嵘对巩州平凉军尚能绰绰有余,却哪能拼得过闪电袭击、左右合攻的秦州军和陈铸的真定成德军?
由于陈铸疑心近身细作未除,故此番密谋尤其小心,完颜乞哥亦是那四小天王中资格最老用兵最严谨,是以楚风雪等人都未能及时打探内情。待到陈铸和完颜乞哥出击,果然把沈钧曾嵘打了个措手不及。
危难之际,林阡欲调石硅、沈钊前去相援,陈旭在旁笑而摇扇,说,主公,谁都不用去。那副场景,颇有些军师仙气。吟儿和妙真在一旁都蹊跷,为何不用去?陈旭指指地图右下,“昨日他们到了这里,如今正巧石峡湾不远。主公说过,本地打本地,增援打增援。”
众人皆是一愣,陈旭话中的他们,是短刀谷增派的第一拨援军,莫非、李贵。吟儿只知道很早就出发了他们应该快到了,却不知道具体方位——
如是军机旁人不知情,而林阡知情却日理万机,未必记得方方面面,所幸有个陈军师看得透彻并从旁提点。所以每逢这个时候,吟儿才觉得,林阡每天见陈旭时间比见自己还长是值得的。
“陈军师所言甚是,看金军来得突然,竟忘了我军也一样神速。”林阡笑而自豪。吟儿知道他比陈旭迟想到这一点是为什么,因为连续几晚上在钻研医书吧。吟儿叹气,低下头去。
“莫将军他们,会自发去救吗?”妙真蹙眉,怕号令传到莫非处和石硅等人开赴一样晚,除非他们自发援救。
“会!”吟儿抬头,说。别说抗金联盟同气连枝见到就一定会救了,莫非是曾经因为失察不救而几乎倾覆了黑*道会的,聪明人不会再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显然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出手相助和保全当地兵马。
林阡这才与她对看了一眼,虽然那晚雨中他抱着她示弱,但连续几天都没怎么跟她交流。嗯,应该的……
为防万一,林阡另派了沈钊等数十古洞庄高手前去掠阵。果然与陈军师料得一模一样,羽檄飞回莫非李贵已率军击退了完颜乞哥等秦州军兵,其后沈钧曾嵘在他们的帮助下亦扛住了陈铸的突袭、制衡了金军三路兵马。
是日兵阵之前,唯一亮彻群雄视野的那一把断絮剑,激猛之下不失稳重,完颜乞哥枪法远远弗如,再加一手精妙无匹的散花飞雨暗器术,纵然是那金南第八的乱剑之王陈铸,也终究成了他手下败将……
到这天的临近傍晚之时,战事俨然偃旗息鼓,四大路金军尽皆败战,其中陈铸退往会宁、完颜乞哥无功而返,这两路都还输得不重,另两路却溃不成军、惨败往东北逃窜。李贵二话不说趁胜追击,莫非为防有诈当即前去相应,沈钊曾嵘仍留守石峡湾。
追出几里开外,李贵已生擒了蒲察秉铉好几位副将,眼看便连主将都触手可及,正吼一句“过来”要把对方拉到自己马上,孰料便即这时,斜路一道寒光劈斩而下直冲李贵眉心,力道招式端的是凶悍之至。
李贵虽然骁勇倒也不是好胜到不要命,千钧一发立即松开蒲察秉铉避过这刀,然而也直接从飞驰的战马上摔落下来。那突至的一刀神速转弯,飞一般地继续往他追刺,追魂夺命,凶神恶煞,说时迟那时快,莫非正巧一剑赶上直接迎刺,霎时剑气横飞、光芒四溢,竟有与刀锋互相吞噬之象,莫非与对手内力硬生生撞在一起,僵持之际才看见,夕阳下终于不再摇动的光影。
“将军先走,我来殿后。”对手毫不吃力地对蒲察秉铉说。无疑,他是会宁方面闻知战败派来的增援。
“老将军小心,此人甚是厉害。”蒲察秉铉提醒,而这位老将军,又何须他来提醒。
人生何处不相逢。就像吟儿回陇陕第一天就遇到瀚抒一样。莫非没想到,他北上陇陕的第一天,就遇到他心魔的相似场景——一场见死需救的灾祸,以及他心魔的根源——他的父亲,黄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