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察将军先撤!”黄鹤去话音未落,莫非已一剑翻到上风来:“休想走!”一声令下,在场宋军尽数冲驰,谁都已经迫不及待。原本这就是一场宋对金的追歼。
“谁都逃不了!”斜路忽然平添了又一个声音,接踵而至的,分明第三家旗鼓。
石峡湾之西北、关川河侧的此地,偏是近几日洪瀚抒退避的那三舍。
许是缠斗太紧,许是对方无论怎么说都还骨肉连心,莫非和黄鹤去各自都不曾注意,战局从始至终都在被这第三方靠近着。便这时洪瀚抒与孙寄啸大军压境,辗转到此的金宋两jūn_rén 数上都占了极大的劣势——都与陈铸、沈钧等主力相距极远了。
这世界就要这么小。且不说洪瀚抒和黄鹤去曾经在江令宅有一场莫名其妙的战斗、洪瀚抒和莫非在夔州之战有一段似有似无的合作,孙寄啸,他就是莫非心魔的后果——这个名叫孙寄啸的黑*道会三当家,自始至终都因为郭昶之死而对莫非耿耿于怀、从而也不肯对盟军归顺。他就与当年的慕二如出一辙,更何况多了一层和洪瀚抒的结义关系。
这情景叫什么?不是冤家不聚头。
“对自己的父亲,也能下得了杀手吗。”洪瀚抒邪冷一笑,不多废话,带着敌意一骑冲进战局,火从钩一左一右顺势勾带开黄鹤去和莫非的刀剑。黄莫坐骑全然跟着赤炎马一道走,三人便这般把刀剑钩之战一路往前拖,沿途火星四溅,落进严寒的关川河水,骤然就消弭不见徒留一大片蒸汽。
“原是父子?!”蒲察秉铉自然震惊,缓得一缓,与李贵操刀再战。
“洪瀚抒,凭何再三搅局给盟王添乱!”莫非气愤不已,他觉得瀚抒应该是自己人,却次次搅乱盟军的进程。
“添乱?哼,分明他林阡在我眼皮底下撒野!”洪瀚抒钩法刚开局就热火朝天,对黄莫之战造成了巨大冲击,跨步追星,豪气干云,本是对黄莫二人不分轻重、左右开弓一起开揍,此时单单因莫非一句话他想起林阡,登时狂风呼啸暴雨咆哮全部往断絮剑乱扫,十招以内莫非便吃不消,这当儿黄鹤去看准洪瀚抒重心偏移、及时抽刀而出驾驭战马退出局外……向来狡猾的黄鹤去,不仅自己走得一干二净,顺带着斥开李贵救得蒲察秉铉。
莫非见敌远走大惊失色,奈何被洪瀚抒双手并用追打了再十钩,金军都撤离得差不多了……洪山主的意思很明白,你越说我添乱,我就越乱给你看!
“好一个专门误事的洪瀚抒!”莫非又急又怒,剑招如絮一涌而出,纷纷狂舞攻势如飞。
说他误事还真是专门只误林阡的事,这不,和莫非对上手本来洪瀚抒是绰绰有余的,谁料到才把盟军的事误完,他的伤势就开始发作,早不发迟不发就现在……故而莫非的剑刚有遇强则强之势,洪山主他的钩就一落千丈……
“大哥……”孙寄啸在旁见势不妙,交手方才二十余招,前半程莫非完全落在下风,后半程瀚抒竟然不能翻身……
“这便是赫赫有名的火从钩?二十招便不济,还不如黄鹤去的绝漠刀。”莫非冷冷道,实事求是说,瀚抒就差没跌进他怀里来了……诚然莫非念旧情纵然这么气愤了都还没下狠手置瀚抒于死,可见他心理素质过硬。
“你你你……你说什么!”洪瀚抒勃然大怒,既不能被他这样羞辱,又不堪跟黄鹤去比!然而虎落平阳很难逞强,不多时就被莫非打落下马,祁连山大军慌忙去救,孙寄啸推轮椅上前补位:“奸险小人!敢否下马,与我一战!”
时至今日,他仍叫莫非奸险小人。
莫非知道,林阡之所以将自己从川蜀调到陇陕,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结束自己关于郭昶的梦魇,毕竟莫非在林阡的涉道时期是一往无前的骁将,怎能够因为一次偶然的失误就一直庸碌于后方?
而莫非,既想给林阡看到一个复原的自己,又何尝不想开解孙寄啸有关于此的心结……
“孙三当家,关于郭二当家之死……”莫非收起适才对战洪瀚抒的愤慨,平静带着些许诚恳主动走出第一步,谁料话未说完,便被那孙寄啸无礼打断:“住口!你有何脸面提他!”同时反剑出鞘,不由分说指向他,“老天开眼,孙寄啸便在今夜为二哥报仇雪恨,奸险小人敢应战否!”
莫非无奈之下唯能下马,尚未说出半句迎战之言,孙寄啸便已冲他刺出一剑,熟悉的青城剑法,曾经郭昶无师自通,旧时川东也曾较量,郭昶繁弱剑亦刚亦柔,如雷如雾,这孙寄啸则似柔却刚,雷雾交加,两者一样,虽散还聚,越散越聚,端的是内涵惊人,无论缓急都是杀招。尤其在孙寄啸这年轻气盛的反剑里,任何平凡的招式都显得那样离奇,不到最后一刻永远无法知道他打出的是哪一招。
好在莫非临战时都有着物我两忘的超群控制力,此刻抛开是非,灵魂与现实相离,刀剑与精神互通,莫非俨然将自己一切为二,一个在机械地承接到自己手上的剑招,一个在主动地窥视着对手剑的奥妙。
他二人原该旗鼓相当,但莫非先前打了数场,尤其被瀚抒害了一战,五十招后终于不是孙寄啸对手,险险被他一剑刺中膝盖,眼看孙寄啸已然准备将他手刃,洪瀚抒也几乎要发号施令“冲”,却在这迫在眉睫之际,当空而落两个身影,其后更多高手策马往这边来,李贵见是盟军的增援,大喜。
那两个身影分别是石硅沈钊,他俩一旦入局,流星锤立即从孙寄啸轮椅前挡下一剑,雁翎刀也即刻护在了莫非身边。
此刻再冲再杀,焉知谁胜谁负?
如流星锤般的灵活重杀,几乎是孙寄啸这种坐打的克星。而洪瀚抒,原本遇到这些虾兵蟹将根本不可能放在眼里,此刻再欲行钩却又受制于经脉,愤怒之下却哪能随便交战,唯能吃这哑巴亏不战而退。
“莫将军,可有受伤?”危机解除,石硅上前关切,莫非是最有辨识度的,谁教他皮肤黑呢。
“无碍。这位是?”莫非先前才和沈钊见过,如今问了石硅,才知新秀辈出,连叹老了老了,再与石硅介绍李贵,李贵看沈钊和石硅接连到了石峡湾,高兴问盟王何处。
“就在白碌,盟王闻知石峡湾险急之际,说有莫李两位将军在此,故都不用调遣大军,但派了我们先后两拨高手,说是陇陕金军藏龙卧虎,不得不将他们也高估。”石硅如实陈述。
“盟王说的是了。”莫非点头,事先谁想到会宁有个赋闲的黄鹤去。林阡再怎么放心麾下,也不可以对同样高强的敌人掉以轻心。
莫非临走之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那证明身世的玉佩竟掉在了地上,若非火把正好照到,恐怕都察觉不到,心想先前与黄鹤去交战险胜,恐怕也是得益于此?思及父亲比过去见面老了不少,虽受良心谴责,却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