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输了呀。”司空承指着棋盘。
“输的是你。”吟儿一笑,直接推倒棋盘,不承认有人比她强,比她强的都是歹人,就是要这么无赖,“全都拿下!”
许俊把这事一五一十告诉毕再遇,他闻言难免也面露惊奇之色:“原以为叶文暄夫人已是女中豪杰,这一位,重伤之下一人敢夺一城,实在是更加不让须眉。”
从清晨到午后,毕再遇一直督促修复城防,饭都不曾来得及吃,当然这对征人来说早已习惯,忽见一妇人到军中来分发饭菜,不及细看还以为是百姓来犒劳,却看杨宋贤亲自带她前来引荐,方才意识到那就是赫赫有名的“武林盟主”。毕再遇实在难以置信,她看起来真不像叶文暄夫人那般的高挑大气,光凭外表判断完全是个娇小柔弱的小姑娘而已,说实话看着和杨妙真差不多大怎么会是“师母”……
“毕将军,久仰大名!北伐时您大破泗州、固守灵壁,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南御第一战,您驱逐金军收复盱眙,不愧是威震金宋、盖世英雄。这几盘菜,晚辈带来给您下酒,不成敬意。”吟儿主动做了好菜来拜见毕再遇,感谢他是名副其实的骁勇无敌、才使他们所有人在这一夜的死撑有了意义。
见她抱拳一开口,江湖气就扑面而来,毕再遇当然一下子全信了,人不可貌相啊,笑着收下酒菜:“盟主美意却之不恭,义军才是这收复盱眙的功臣,盟主更是南御第一功。”
“将军,您对盟王愈发好奇了吧?”许俊在侧笑问,他们听萧骏驰、杨宋贤等人讲了一早上,对林阡改了称谓,怎好随着金军叫林匪。
“据说楚州因他以一敌万而保住,当真是当地民众之幸事。盟王盟主二人,像极了昔年的韩将军夫妇。”毕再遇说的是韩世忠和梁红玉。
吟儿嘴上说“不敢当不敢当”,心里自然乐开了花,毕再遇说一句她像梁红玉,抵得过宵小们千万句的损毁。
“不过,听闻盟王他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纥石烈执中知情过后,正加紧调集兵马、对楚州持续围城。我军在巩固盱眙布防之后,过几日,需以主力再次东上楚州。”毕再遇说,盱眙虽安全,楚州仍危险,需要他们驰援解围。
那两日,吟儿听闻林阡吐血,赶紧请人把樊井护送了去,另一厢,林阡知道吟儿受伤,于是着人把那位女军医护送了来。这添送军医的举动几乎同时发生,最后不小心演变成了交换军医的创举。
“……”林阡和吟儿在看到樊井和女军医时,都一脸懵,“我这里,不缺人……”
那两日,因为有毕再遇在,吟儿总算有闲暇去寻黛蓝,同时也是为了给慕容山庄留下的千余兵马找到暂时的主,无论她对杨叶再怎样憎恨,拉回杨叶是当务之急,其一,她知道慕容山庄必须有人带引抗金,其二,她听闻杨叶在淮阴城中着毒还高声说:“金军眼看就快攻城,不去齐心协力抗击,竟还……”那段话先是说明杨叶抗金意志坚定,更是说明杨叶见识长于慕容荆棘,其三,吟儿静下心来想,终究他是黛蓝心爱之人,黛蓝也是心甘情愿“只想他活着。”她作为师父,理应抛开芥蒂,为黛蓝实现心愿。
然而找到他时是在盱眙城北的都梁山上,精神浑噩的他,抱着黛蓝尸体把自己随她一起封进了洞窟,她带人按图索骥、掘地三尺重逢他时,他一直守着死去多时的黛蓝呆呆失神,哪里还是传闻中那个风度不凡的智囊杨叶。
“也好,就将她葬在这里吧,好歹也是‘莫论横霍撞星斗,且是东南第一山’,配得上她。”吟儿黯然看她,叹了一声,“黛蓝未必愿随我回点苍,或许更想在江淮看着你抗金。”
杨叶许久都没回过神,满脸是憔悴与痛不欲生,过程中始终不曾松开抱紧黛蓝的手,也并未转头看吟儿哪怕一眼。
“七十七年前,宋廷的张浚将军就是将大帐设在这山上,登高望远,俯瞰泗州,带领民众阻止金军南渡。”淮东的战斗还没结束,吟儿不能让这个有能耐之人就这么荒谬地把自己活埋在这里。
“别说了!”杨叶蓦然大吼,根本不是为她所说的内容而只是纯粹地不想听她聒噪。
见他仍然不搭理她还嫌她吵,她愤怒上前要一把夺过黛蓝,他陡然惊醒出掌来护,却未想她只是虚晃一招、一剑绕后锁住他脖颈、趁着他这清醒间隙冲他大喝:“杨叶,这九年来,司马黛蓝除了喜欢你之外,做的全部都是保家卫国、抗击金军。你给我看看,你除了那张漂亮脸蛋,还有哪一点值得我黛蓝卖了命地喜欢!?”
他幡然醒悟,泪如雨下,许久才泣不成声:“我……我配不上她。”
“那就努力配得上。”吟儿冷道,“你也知道,若非我军分裂,不至于清河口失,不至于淮阴城破,现下慕容山庄一盘散沙,你也不想姑苏成为金国奸细的据点。杨叶,回到你妻子身边,告诉她发生的一切,尽可能地让山庄团结。”
“茯苓她,并不能……”他这才想起他是另一个女人的丈夫,然而茯苓身为慕容山庄二小姐,刁蛮任性从未站在抗金的第一线。
“没有人一直活在别人的羽翼下……”吟儿苦叹,还没告诉杨叶,其实慕容茯苓之所以情绪不稳出走,多半是因为当时有了身孕却不自知。如今杨叶再怎样眷恋黛蓝,都务必回到茯苓身边去。吟儿不想黛蓝的死没有意义还落人口实。
那两日,轩辕九烨和林阡一样,因为思及对方战力飙升,理所当然地辗转反侧睡不好。
轩辕九烨当然郁闷:“他居然发现了制约入魔的招法,那招法,还能在他内力低迷时打出那些我干扰不了的意境。”“如此一来,他能以最小的气力,打出最长、最稳、最强杀伤、最多的意境!”“既然他和我一样都想着要制约入魔……那么我如果想要打败他,便只能增强自身内力,争取毒化他更多意境,那么,我需要继续修炼内力、参悟心法……”难!
林阡当然心有余悸:“那日武斗,我一心思考着如何破解他毒化我的那九招,却没想到他的全部心力都藏在实而虚之的第十招……可是我之所以中计,正是因为他能毒化我十招之九!”“另外,他好像还能压制我入魔?明明据说学的是如何压制渊声,却没能学得通,打我倒精得很!”“我全部的心法都殊途同归,指向了我应当物我两忘,慈悲为怀,方能明心见性,远远地将他甩开……”难!
纥石烈执中等人打探到林阡伤重吐血的真相,当然愤懑:“所以,楚州之战林阡本来是搬石砸脚的?”“原本我们可以对楚州顺势而入甚至摧枯拉朽?”“就算林阡本人,当时我都可以活捉的!?”可是,他们却输惯了,赢不起……
迟了整整一天才确信:“林阡那丢人现眼的,明明是他打输,竟好意思说他赢,宋军还吹嘘说他无敌!”“脸呢!”
晚了,事后轩辕九烨即使挽回名誉也错过了战机,白瞎了原本那么万无一失的计策。这生生一错过,楚州盱眙全体宋军都能缓一口气,金军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还陪葬了大半慕容山庄和整个“死穴”。
纥石烈执中焉能善罢甘休,立即往身后调遣一切可调之兵马,很快从泗州、邳州、海州等地,东拼西凑出了包括东方文修在内的将近五万金军,便算滥竽充数,也是来势汹汹:“势将林匪剿灭楚州,为我大金千万将士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