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容明明平和,剑术却兀自变狠,刹那一剑化作千万,似要将她的剑气兼容并蓄,剑里烟月,袖间山海,远引若至,临之已非……不对,她心一抖,他原来可以这样轻易就到第九层以上,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大病初愈就连第八层都很艰难?那他适才,为什么一直放水,哪怕她到了第八层之后都还没立刻祭出绝杀?这并非会宁地宫的fù_nǚ 相认场景,他怎可能临阵给她这个宋军盟主机会?
冥灭剑光,越来越亮,如日月有明,容光必照;
冥灭剑意,越来越盛,似山洪喷发,一发不可收;
冥灭剑气,越来越险,好比悬崖万仞、风翻云涌,置身其间,举步维艰、屡陷泥淖;
冥灭剑势,纵横如网,威严无穷,生生盖住了周边的沧海横流,令吟儿在片刻后才发现判断失误:原来,身后的喧哗并不是增援到了?
“暮烟,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冥灭剑主,仿佛人间散仙,衣袂飘然。
谁赢谁抱歉。
后知后觉,父亲之所以打得那样缓和,并不是给她这个敌人机会,而是为了给另外一些人考虑的时间——
考虑什么?胶着关头,倒戈相向!
诚然,完颜永琏也曾希冀女真铁骑能正面碾压仙人关守军,然而,眼看金军付出较大伤亡后仍然和宋方持衡,他不介意走中策,边打边撬动仙人关当地的川军作为内应。
这也与战狼先前所说“王爷接下来且集中优势兵力,适当借助柏轻舟、吴曦之名,正面倾轧徐辕、宋恒和凤箫吟”有一定程度的不谋而合。
随着旧陇南各地皆有金军混入,连日来,宋盟都属于仓促应变、为了制止金军融汇而疲于奔命,可以说“一步慢、步步慢”,谁会注意到,仙人关守军与几天前在大散关惨败的孙忠锐有着盘根错节的联系?
那孙忠锐擅离职守原是任性妄为,未料会连累黄牛铺全军覆没,万万不敢到安丙面前认罪领罚,所以轻易就被曹王借助吴曦之名见缝插针。一如完颜永琏所料,价值缺失的孙忠锐,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复活的旧主吴曦,归附是必然的、甚至是火趁风势的。而孙忠锐原本是川蜀少有的骁将,他对金军的响应,势必在仙人关官军中引起滚雪,愿意与曹王府里应外合的不在少数。
尽管,跟在天骄、盟主、宋堡主身后和衷共济地抗金,对于大部分有志之士而言都是“幸甚至哉”,教川军耳闻目睹后也感到无比的壮怀激烈、暂时忘却了狗苟蝇营——然而,极度平衡的形势下,害群之马三五个就够。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古语放诸四海而皆准。即便宋军占尽天时地利,也敌不过这人和的突然丧失。
仙人关,在天光破云的刹那,陡然遭遇急转直下的黑云压城。
说不清,纵横交错的是沟壑还是兵戈,盘曲如带的是江水还是魂灵,绕之不去的是风声还是挽歌。
只知今日,虞关蒙耻,宋军大溃,蜀口破灭,永夜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