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昌啊……”与此同时,不远处云山与烽火之间,隐约可辨一个妇人在急切呼喊。
“那地方,我吊过桥,半成品……不太牢,终点在冰场,你们常玩的……”许锁昌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说,他就猜到,娘亲怕他死,此战确实和金军合作了;但娘亲应该也有应对金军卸磨杀驴的后招,她最理解他修桥补路的爱好,所以必会等在那出口之地接应他。
“跑……”这样的选择,娘亲会痛苦,但父亲会骄傲吧……虽说我许锁昌活了二十年,都还是个不能文不能武、吊的桥全被砍断的小人物……不过,用驽马去和敌人的骁骑玉石俱焚,值了!
“许大哥……”“云逸!”当是时,苏慕浛失魂落魄,范泳儿魂不守舍,杨若熙却无暇再回望,机械性地拉着众人拼命地朝那里逃。晨风中,再不见昔年鸟语花香,残破的剑断石近在咫尺,上面还凝结着去年兰山被杀时的血……那些一起长大的朋友们,竟一个一个地离我而去了,若熙的鼻子不禁一酸。
“全都过去,都别慌张,莫要怕……”来不及悲恸,收拾了眼泪。当所有的屏障全撤散,昔年只会跟在子榆和兰山后面的跟屁虫杨若熙,忽然间明白了这一刻只能由自己来承担保护弱者的责任。毕竟,这里是她武功最高、心智最全了……若熙,何时起,你已经不再沉默寡言,而学会了发声和出头呢……
可惜殿后没多久,金军便已追到这吊桥;然而这唯一的一条备用生路,由于那边许氏的哭倒在地而突然晃荡不稳,幸好立刻又有路成等人奉主母之命来接应她们;对于若熙来说,路成就是幽暗昏惑时那道穿过阴翳的天光……
“慕浛?怎还不过去……”漫天箭矢下,杨若熙拼力打死一个追得最紧的金兵,带着负伤虚弱的范泳儿当先跃上桥去,回头却看苏慕浛还一动不动,似是呆呆站在剑断石旁轻抚回忆。
杨若熙以为苏慕浛在生自己的气,急忙哄她:“对不起慕浛,我误会了你,不知你给了金军假消息……”
“不用对不起,若熙,我没有……”苏慕浛回身看她,目光清澈似有什么在闪。杨若熙不禁一怔。
其实,慕浛虽然没投降金军,却也并没给什么假消息啊。战狼问的是当初义父怎么带她来的,慕浛指尖划过的那条路,确实是义父在的时候,带她通往剑断石的路,当然不是现在的这一条……
死亡之谷必须用且只能用一次,相关地图若非自行销毁,就必须“送”给敌人变相销毁。走的过程中苏慕浛意识到了去年的改道和短刀谷人此行的刻意欺瞒,那时她就已经知道金军必输,却含泪说“对不起,义父”,那也一样是真情流露、不是故意骗人的:对不起义父,我违背了你说的……你要我好好地活着。
触景生情的同时她早已抱了必死之心:他们都有人在前路等着,唯独我……我想义父了……
“慕浛你做什么……”杨若熙看苏慕浛忽然拾起地上的刀,蓦地意识到了什么,大喝,制止,“苏慕浛你这么傻的吗……”
“这是生路,不给他们走!”苏慕浛笑而开始将桥砍断,眼眶里含着近乎狰狞的泪,“若熙,你抓稳了,抓稳了啊……”
“苏慕浛你疯了,苏慕浛你住手……”杨若熙扶稳范泳儿,忍不住也愤怒得歇斯底里。
“父亲、义父和宋大哥都说过,这死亡之谷很重要的,短刀谷的建造者设置它是为了对抗外敌……哪一日金兵攻破大散关南侵川蜀,万一杀到最后宋军真的无力再抗,便可以设计将他们引入其中,捍卫周边的百姓安定以至于江山社稷。哪怕,引他们进来的人,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很多人都不知道,心智缺失的人,最擅长死记硬背;很多人也想不到,与金军同归于尽的会是我苏慕浛……
是光线太亮了还是太暗?明明白昼,竟好像看到天幕上,点点繁星,闪耀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