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儿也忽然忆起,傍晚她与战狼擦肩而过时,确实他心事重重不像以往那般妄执,反倒有一种万念俱灰的可怜感觉,就算此刻,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类似于回头是岸的气息……“可是,不会是装的吗……”这话她却问不出来,毕竟,战狼再怎么能装,能完全骗过心如明镜的和尚?或许,战狼真的已经放过了那个专杀林阡的执念,只不过是为了陪伴曹王才决心继续悖逆天命,“虽不改,但认错而知悔”……
“怎可能是段大哥!”凌大杰忙不迭地随即驳斥她,“闻讯过后,王爷才召集我们从别处往这里会合,除了和尚作为使者先来之外,其余全是跟你一起到的。按你说的段大哥本就在这里、匆匆经了一个往返,试问他还有多少闲暇将这身青衫变作黑衣?”众人凝神举火再看,战狼确实身着青衫,整个人干净毫无血迹……从事发后到高手堂聚集并没有多久,他就算能见缝插针地换衣、恐怕也无法洗脸洗手和洗净污浊。
要知道,他武功再高,这里死了百余人啊,其中还有绝顶高手,置身局内怎可能做得到半滴血不沾衣?!
“不会是段炼。”那时,曹王也为战狼证明,“他已身受重伤,无能力冒充林阡,瞬间就屠杀这么多人、引起这般的山崩地裂。”掀天匿地阵刚中断不到一天,阵中人尤其在短刀谷的阵中人,多半都是体力难继。
是啊,战狼伤势严重,那么,真的非此即彼……吟儿理屈词穷,听身后一直寂寂无声,知道己方都很难再死撑,眼泪便簌簌掉了下来。
还用打吗?失去林阡了!不管掀天匿地阵,还是这场北伐南征,失去林阡,宋军都大输特输!
竭尽全力,怎愿剖析出这样的来龙去脉!?
夜有黑云,广如大路;昏霾四塞,月华惨淡。
他们推测,饮恨刀突然的彻底入魔,是因为误将掀天匿地阵中的部分戾气吸入,原本林阡正处于最危险也是最重要的最后跃升阶段,结果却被那突如其来的阵力附体,害得身上的恶愈发多、一下就多到这罪不可赦。
他们都知道,林阡在正常状态下,为了天下苍生是愿意自我牺牲的,因为他亲口说过,若林阡死能止战则林阡死。既然现在不能解除魔性了,那他们就只能将他……不,不能杀死!那么是先镇压?再囚禁?
他们还窃窃私语……惜音剑的“大音希声”是最克他饮恨刀的……
他们,是所有金人,以及半数以上的宋人。被忧吾思、凌大杰和曹王说服后,另一半的宋人只是没开口、不是不承认。
“曹王,各位……”徐辕虽连连吐血却还坚持着要找另一个重要证人,“还有闻因,她没出现,事有余地……不能仅凭白发就断定……给我一些时间查……”
“好,我方也会连夜派人在驻地排查他的行踪,希望对于这个灭世之魔,双方能够及时互通有无,以免他再度失控、祸害无辜。”完颜永琏这句话却不是答应给徐辕时间去查证所谓真相,在他看来林阡入魔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所以他只会与徐辕约定抓捕的时间,“徐天骄,最晚丑时,务必将他归案。”
“至少等天亮起来,待各位全看清楚了,再决定是擒他还是救他。”徐辕脸上空前坚决,仍执意要查证真凶,“不排除他没做过却被人嫁祸,否则怎会这么巧发生在万尺牢?明明双方已说定了合作,却还有控弦庄出现在此,金军的七里退得毫无诚意,曹王难道不要为此解释和担责?”
“这本就是我军防止变故的另一手准备。”完颜永琏直言不讳,“林阡也没有辜负我、成为了最大变数。”
徐辕冷笑一声:“什么合力为天下苍生,原来不过是说说而已,很难讲背后另有几多动作,这变故谁知是否刻意布局?”
“徐辕你少以小人之心……”凌大杰气急,话音未落便被完颜永琏举手示意停断。“也罢……那就给徐天骄时间,等天亮。”完颜永琏看透了宋盟仍然有极少数林阡的拥趸就算林阡入魔也要追随,这徐辕就是其中最大的一个,所以庆幸自己的两手准备没白做,若到了镇魔时刻宋匪还背信弃义地忤逆,那他只能叫封寒无情地急杀进谷来撕破脸。
当然了,完颜永琏倒是没想过,万尺牢这个对于他而言的幌子,竟然给徐辕帮林阡多找到了几个时辰的清白空间。他不想徐辕往深处多考虑一步,误打误撞发现他的真实布局,索性就同意了也好。
“没错……至少要等段女侠和她的轩辕师叔醒过来的……”吟儿脑中拥堵地疼,却因为徐辕还支持林阡的缘故又找到一根救命稻草。然而樊井却对她摇头:命悬一线的他俩,侥幸能醒恐怕都需十天半月。
“醒啊,求求你们……鬼兮兮你不是怕死吗!?”吟儿情急失态,一会儿给段亦心捶胸一会儿对轩辕九烨按腹,可是既期待也怕,怕他们醒来又做了锤死林阡的人证!那晚她几乎流光了这辈子的绝望眼泪,天下间竟仿佛只剩下徐辕一人坚定地和她背后相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