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彭义斌、李全等任劳任怨的小当家们结束战斗回到月观峰来,看到这既定事实要么面露喜色要么只好吃瘪,还能说什么?杨宋贤也并非没劳没功啊,他回来早只是因为他离开得早,早在危难来袭的第一刻他就义无反顾地携剑出阵以攻代守了!怎么辩驳?服众极了!
更别提他是红袄寨建寨伊始就在的几个元老之一……寨众们陆续被唤醒记忆——十几年前山东盗匪还是青虹帮和黑风寨最大,若非他杨宋贤的潺丝剑辅助杨鞍开疆辟土,未必有后来红袄寨的一枝独秀。那时候别说没李全什么事,刘二祖、国安用与之相比都黯然失色!
于是乎比想象中更快就尘埃落定,李全集团从上到下不知有多尴尬,毕竟“二当家没了,不如李当家取代”诸如此类的话已然出口、覆水难收,不仅毫无用处,而且徒增凶嫌,使日后李全的夺权之路愈加难走……占了红袄寨总数不到三成的李全拥趸里有这么一成铁杆,野心既然已经暴露,无法舔着脸或壮着胆再留在泰安,他们不愿任由杨宋贤惩罚或摆布、不想去面对打散重编或势力重排,因此最早作动——
这些人自动自觉、破罐破摔地独立了出去,借口说“鞍哥已死、不信其他任何人”,连夜留信私下出逃,或“解甲”或“降金”地带起对红袄寨不利的节奏……只有李全自己清楚,他们中的不少人本来就是金人,不受控制,尽管今次还算诚心合作,可所作所为还是在拖他后腿——现在跑路,有什么用!无胆鼠辈,怕死罢了!
好在李全在这场大战中的表现还能拉得住另一成来自宋方的铁杆拥趸的好感,方便他继续骗他们上自己的船为自己摇旗呐喊。他们人再少,都是他日后驾驭红袄寨的根基,所谓“板荡识忠臣”,这次月观峰站队也不是完全没收获,他们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事,哪怕占尽劣势,他们也都信任着他拥戴着他。
这些人大半都和他一起留在了红袄寨里,接受着杨宋贤那七成拥趸的指责或猜忌或调查,坚信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期待终有一天能拨乱反正拨云见日。
剩下的那一成不用多说,李霆,李霆二号,李霆三号……半金半宋,奉他为主公,平日就诸多交往,算是他李全势力的核心层,他们了解他,帮助他,陪着他李全死撑和越来越憋屈——憋屈,李霆怎么可能不憋屈!杨宋贤无耻啊,美其名曰“暂时稳着”,实际还不是和我主公一样是“夺权”吗?太讨厌这样的阴险小人冠冕堂皇!
李全虽不想流露出和李霆一样的憋屈,但在事发后的前几个时辰,也一度感觉到在麾下们面前没脸。
不过,几个时辰之后,将近黎明的时候,李全还是恢复到了平素的心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君子之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无论如何,我们现在都只能缩在红袄寨的一隅,一边接受现实认败,一边重新寻找天时。
“今次失败的原因,是我们都对杨宋贤看走眼了。”李全对李霆说。
“是啊,真的没想到,挂名老三,置身事外多年,从来悠哉悠哉……”李霆附和,看法一样,垂头丧气。
“不过,失败不可怕,是教训也是经验。”李全却露出一丝人主才有的笑。
“啊?”李霆赶紧收起憋屈,生怕和李全步调不一。
“甚至……它也是一种变相的胜利。试想,如果像杨宋贤这般可怕的韬晦藏到最后?我倒感谢他提醒我注意到他。”李全冷笑,说,杨宋贤从暗到明跳得早了,现在他亮出来就是给自己枪打出头鸟的——
还是那句话,两成和七成既然存在,那它们之间就必有相互作用力,永远都会此消彼长。杨宋贤如果真是李霆想象中那种老谋深算的野心家,那也许李全就真的被杨宋贤一锤定音永无翻身可能了,等着金军抛弃他去找杨宋贤当傀儡吧;可杨宋贤那么着急地当场就帮徐辕拉拢人心又给李君前澄清事实,反倒教李全松了口气:还早,
现在离结局还早得很,所谓的尘埃落定并没那么快,既然杨宋贤仍是林阡的人、临时起意才硬着头皮假夺权,那他的优势就只是暂时的,经不起和我李全的拉锯——金军依然和我站一边,杨宋贤未必能撑得住红袄寨,而且还会搭上他自己,毕竟对我李全而言,拦路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