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飘云,收起你那廉价的同情心!放过这小子,你知道会害死多少人!”路成先怒发冲冠,后泪流满面,“昨天晚上,若熙还活蹦乱跳,对我笑……”
“路成,你动手杀妻的机会可比我多万倍!少贼喊捉贼了!”江星衍火冒三丈,前次就是路成害他不能回归盟军,没想到这回又从半道杀出来。
“若非为了杀人放火,你倒是说你今夜为何来我宋营!说不出?纳命来!”路成睚眦尽裂,不由分说便朝江星衍追魂夺命。杀机凛冽,百里飘云自然最关注这对很快就你死我活的战团:“别打了听我一言……”想劝架却苦于刚受过伤、力不能及。
“到了。”此值丑时前后,移剌蒲阿平静默念——
总算逃到离他驻地不远的外围区域了,只要完颜良佐那个小家伙机灵点,山谷间就会蓦然一窝蜂地杀出一群……
轰一声响,不负期待!
金军早就没剩什么储备,不过他们被逼急、仍有许多方面能超出宋军意外。譬如,郭蛤蟆虽然被送去西线疗伤,他的纸片人法术却留在了山东!于是他的离开对此战而言,倒算得上是发挥余热的障眼法了——
纸片人的症结“怕水”已被宋盟洞察、平日里俨然不能再派上用场,但若想掩护今夜的移剌蒲阿趁乱离开,绰绰有余。作为郭蛤蟆的一见如故和生死之交,完颜良佐很快就掌握了纸片人的运用技巧、天时地利。而他,正是蒲阿留守的副将之一。
天地云暗,风急霜飞。
逆向涌来的白花花一片不速之客,先是冲杀得这批内讧的宋军猝不及防,转而在百里飘云指挥若定稳住阵脚之后、退而求其次、给金军起到了殿后和掩护的妙用。
“莫教金军跑了!主公是要江星衍没错,但那些战利品,也一个都不能少!”飘云伤口牵制,勉强能指点战局,却疼得难再提刀。他隐隐意识到,适才的第一箭也许是路成情急所发,第二箭至今没人认领、很可能就是来源于金军——对面的下策是扑空,中策是打中飘云、害飘云无法再战,上策是既害飘云无法参战,且还杀死江星衍劫持在手的红袄寨寨众,叠加在第一箭正巧打死的目标江星衍之上,两箭三雕……
看样子,是那个名叫仙卿的谋士指使的。因为这个计划无比超前,对星衍遗弃、灭口、定罪,顺带着打压飘云、排开红袄,都是为了拆散杨鞍和林阡,最终指向李全的脱困、以及金军的获救……
可惜,他们离美梦远得很!飘云咬牙,边裹伤边振奋军心:“都别怯战,就算是虚实一起揍,我军也足够!”
“是!”百里家的兵马令行禁止,濡染、带动得就连红袄寨都对飘云言听计从。
“该走的先走!”那移剌蒲阿更像个极讲义气的江湖中人,一边下令要伤势较重的部下先撤,一边亲自抢到路成剑下拖江星衍走。宋jūn_rén 多势众岂甘示弱,当即就冲上去既迎纸片人又堵他两个。有其主必有其仆,移剌蒲阿不少心腹都在,眼看主帅有难,毫不犹豫回头:“没谁该走!您留我留!”江星衍因他逃脱死境,哪能不本能为他杀“敌”?一时间,真人假人,明枪暗箭,打了个犬牙交错,将近一炷香都还难分难解。
虽破釜沉舟,但遍体鳞伤,金军在纸片人的加持下,才勉强与宋势均力敌,宋军自也担心夜长梦多。白热状态下,双方皆往各自本营发信弹搬救兵。小骚扰临阵忽变大战,不知到底哪一方先来。
马耆山的好风景和新鲜秋意,不经意间经过这里却被暴殄天物,不得不随他们一起搅进这刀兵与血的浑浊里。
“何苦。”夜雾尽头,不知何时起琴箫。
“是谁……”一干人等全都翘首以盼着自己人,抬望眼全是鲜红画面、呼吸时都觉蒸腾血雨。
由远及近的琴箫合奏,清妙、静谧又不失开阔、明朗,瞬间将乌烟瘴气置换成青山绿水的原貌,众人虽还在捉对厮杀,心胸竟都觉为之一爽。仿佛这里不再是战场,而是风烟俱净的江湖……
错,哪里不是战场了?一息之间,全体纸片人都被不战屈兵,立竿见影,大部分金兵失去屏障纷纷束手就擒!
移剌蒲阿惨然苦笑:还是宋兵先到了……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法术迷乱,更是攻城最末,还应适可而止。”幽静处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
将心境与意气驱诸乐器,并不算绝世武功,却是这些法术的最强克星。
来者何人?身材高挑,言语淡而有威,从薄雾里携箫渐行渐近,仪容清正举手投足都流露超然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