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浇灌的!”
王爷点点头,回应道:“难为你了。”
“啥意思!”皇帝急了,“姓郑的!”
“有空多练练深蹲。”
王爷给出了建议。
皇帝拍了拍身侧的龙椅,
道:
“乖,上来。”
王爷没上去坐龙椅,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垫子,御輦内部像是个小朝堂的布置,沿途接见的官员都是跪伏在垫子上奏对。
魏公公在此时搬来了一张椅子,放在了王爷身后。
王爷也没等皇帝喊“赐坐”,就自己坐下了。
“我知道你是个懒人,这自打有了儿女后,就一直待在王府里陪孩子,难为你了,这般老远地过来接我。”
王爷笑了笑,
伸手接过魏公公递送来的茶,
一闻,
大泽香舌。
魏公公小声道:“王爷,这是陛下特意从京中带来为您留着的,陛下一直记得您好这一口呢。”
皇帝直接喊道:
“他是只好这一口么,你让他喝龙井毛尖他能分出来么?他就只知道这一口。”
王爷低头,抿了一口,自打当初在范府拿这茶当凉茶喝了昏睡一大觉后,以后再喝这茶,真得慢慢品了。
放下茶盏,
王爷开口道:
“本不打算来接你,但怕你就这样过江,被我手下那些军头直接冲了,只能我亲自跑一趟了。”
边上的许文祖听到这话,只觉得心里发虚,这也太直白了吧?
若是其他的,比如和皇帝唠唠嗑,话话家常,他倒是能接受,可这般明火执仗地说出原因,实在是过于不把皇帝当一回事儿了吧?
他是早就知道皇帝和平西王关系很好的,可没想到竟然“好”到了这种地步。
边上记录君臣奏对的史官,已经石化。
皇后听到这话,也有些担心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不是担心安危,而是怕自己丈夫生气。
但皇帝并未动怒,
反而朝着郑凡的方向倾了倾身子,
问道:
“当真到了这个地步?”
“我儿女都有了。”
主要是,嫡子有了。
皇帝点点头,又指了指郑凡,
道;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晋东怎么说,也算是我大燕的国土吧,合着我这大燕的皇帝到自家国土上去,还得时刻担心被自家的兵马给冲了?
你这王爷是怎么当的!”
王爷对着皇帝翻了个白眼,
道:
“那行,把这两年欠晋东的粮饷都给我补了,然后我带着他们叩谢皇恩浩荡。”
“唔……”姬老六。
皇帝搓了搓手,
道:
“你懂的,本来去年积攒了一些,但那场大战下来,国库又开始跑耗子了,我,我这是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你也是做过买卖的,东家不发工钱,你希望下面的伙计还对你死心塌地么?”
许文祖这时打圆场道:“再怎么说,陛下是真命天子,大燕之主,就算是……”
王爷吐了茶沫子,
道:
“我手底下,正儿八经的老燕人,其实不多。”
“………”许文祖。
“姓郑的,我这还没过江东呢,你就给我直接上药了?”
“预敷。”
王爷并不觉得自己说这些话算什么冒犯,二人之间在书信往来里,其实更随便。
“其实我也想得开。”皇帝抖了抖腿,“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怎么可能,反正你姓郑的治理地方是一把好手,你就替我看着呗。
这些话,其实也吓不到我。
当年就算是我父皇去北封郡,怕是也得担心被镇北军的那些骄兵悍将给冲了,哈哈。”
“………”许文祖。
许胖胖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皇帝又道:“郑凡,等过了江,带我在晋东走走看看。
雪海关城楼上,我想去看看。
镇南关的国战之地,我也想去看看。
父皇,两位叔叔,你,多少大燕将士浴血拼杀出来的疆土,我想看看。
先看看这里,
等以后,
再带着我去看看郢都,看看上京……”
说到这里,
皇帝忽然皱了皱眉,
道;
“娘的,这两处名胜都城,都被你这姓郑的给毁了!”
王爷伸了个懒腰。
这时,一名禁军将领进来禀报,说舟船已经备好。
“行吧,对岸有人么?”皇帝问王爷。
郑凡点点头,道:“有我的亲卫。”
“那咱就先过江呗,禁军就留这儿了,省得带这么多人过去麻烦。”
魏公公听到这话,有些迟疑,意欲上前劝阻,但还没开口,皇帝就抢先道:
“你姓郑的一向抠门,我也就不额外带几千张嘴过去了,省得完事后还跟户部要白条。”
王爷点点头,也站起身,道:“那就走吧。”
舟船挺大,是望江水师特意抽调了三艘大船过来供陛下调用的。
说是禁军留下了,确实不假,但随着圣驾一同的宫女太监外加官员,那是必须得跟着一起走的。
另外还有密谍司的一众人,也得跟着,以方便皇帝和燕京之间的联系。
其实,外出以来,每天都有折子送到御輦上的。
皇帝要是真洒脱到就只带个皇后就跟着平西王过了江,那外界马上就会认为是平西王挟持了天子和皇后。
上船后,
皇帝和王爷站在甲板上,看着江面。
天子让船在江心停住,他要祭奠当年望江一战死在这里的燕军士卒。
魏公公站得稍远了一些,站到了剑圣身侧。
疑惑道:
“大人,您的龙渊呢?”
剑圣回答道:“给我徒弟了。”
“恭喜恭喜。”
祭奠结束,
看着袅袅升起的青烟,
端着酒杯,皇帝有些惆怅道:
“我以前也经常各地走的,但当了皇帝后再出来,看这景秀江山时,真的和以前截然不同了。
它很美,
但它也太沉重了。”
王爷不说话,站在那里吹着江风。
他自己是个很喜欢在风景秀丽处抒情的人,所以自然懒得在此时帮身边人捧哏,哪怕这个人是皇帝。
好在对此皇帝也早就习惯了;
一小段的沉默后,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船继续行进。
“很多人,其实都在看,看朕,到底敢不敢过这个江。”
“我知道你会过来的。”王爷开口道。
皇帝手撑着船舷,看着因船行进而荡漾起的层层波纹,道:
“你觉得我和我父皇比,差多少?”
“差不离。”
“别敷衍我。”
“真差不离,我和先帝,其实没有太多的交集,我拢共也没进几次京。”
皇帝笑了,
道;
“整个天下,都觉得父皇在位时,把刺头都拔了,无论是外面的还是里面的,他都拔了,给了我一个,虽然破了点,但挺安全的一个大燕。
这个,我不否认。
但在有一件事,我比我父皇难,而且,我做得比他更好。
南北二王,信任他们,放任他们,支持他们,
很难么?
真的很难么?
李梁亭、田无镜,这样的臣子,哪家皇帝不喜欢?”
郑凡看着皇帝,问道:“你是说,我不够讨喜?”
皇帝伸手,抓着郑凡的手臂,
道:
“姓郑的,你扪心自问,咱们俩位置换一换。
你是皇帝,我是平西王,
你,
会如何对我?”
“我啊,估计早把你一巴掌拍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