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洁琳到公司上班,她的脚步变得轻快,眼睛比平常明亮,连皮肤都变得比以前还要细致。
她的工作是讲师,今天的第一堂课,是帮公司的专柜小姐,讲解这一季最新的茄红素系列保养品。她才一踏进教室──
“哇!洁琳姊今天看起来特别容光焕发耶!”
“气色那么好、精神那么好,是不是谈恋爱了啊?”有人戏谑道。
一群化着浓妆的女人绕着洁琳吱吱喳喳。洁琳与其说是她们的老师,不如说是认识多年的好朋友,当然话题也就围绕着女人最有兴趣的一点──男人打转。
专柜小姐们虽然个个都颇具姿色,不过说起男人缘,还有谈恋爱的手段跟经验,没有一个比得过洁琳。当然,她也变成一群女孩们羡慕崇拜的焦点。
“嗳,哪有谈什么恋爱,”洁琳纤细的手撩撩性感的长发。“这就是这季新保养品的神奇功效啊!”
光看她嘴角神秘的微笑,就知道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一群女人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绕着她,兴奋的想要听听她们心目中的偶像,又让哪个男人拜倒在石榴裙下。
“不对喔!洁琳姊没有好好保养喔!脸色是很棒,可是怎么有黑眼圈啊?哦──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做了什么坏事啊?”
糟!她忽略了这些女人的“专业能力”。
“你们想太多了啦!”她打哈哈。“不过是跟朋友吃饭聊天,一时聊太晚了。”
这话没有错。昨晚从垦丁回台北已经接近午夜,他送她回家以后她又快乐的睡不着觉。
“是个‘朋友’啊?”
一群女人的拷问还没结束,教室门外就传来惊呼赞叹声。
“哪一位是关洁琳小姐?”
门口有个声音问道,那声音听起来像个年纪不大的男生。
之所以说“听起来”,是因为根本看不到他的人。发出声音的人完全淹没在一大束白玫瑰花的后面,那起码有上百,不,也许上千朵的玫瑰……
“哇!”
“好棒喔!”
“好浪漫耶──”
“是谁送的啊?好令人羡慕!”
“请……请问花要放在哪里?”在一堆赞叹声中传来哀嚎,那可怜的送花小弟已经撑不下去了。
洁琳也呆住了,好不容易从送花小弟的声音中回过神来。
“放这里就好了,谢谢。”她指着讲台。
花还没放好,上面的卡片就让其中一个女孩抢走,并大声唸出来──
“昨天晚上很美好,想你。love,宇。”
几乎是立即的,洁琳淹没在一连串“宇是谁”的问题当中。她红了脸,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抑不住。
“咳!你们问什么问?”摆出老师的威严,洁琳板起脸。“要上课了,想要分玫瑰花的就快点坐好。”
女孩们见洁琳打定了主意不说,而且看在玫瑰花的份上,只好摸摸鼻子坐回原位。
☆☆☆
下了课,洁琳马上打电话给周恒宇。当然,是避开那群三姑大婆的情况下打的。
在等待接通的那几秒钟,她的脉搏加快、手心也微微出汗。她没有想过她关洁琳会因为期待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而紧张的颤抖。
嘟、嘟、嘟……电话响了好几声都没人接,原本兴奋高昂的心情稍稍降了一些。
嘟、嘟、嘟……
“喂。”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声音,不过听起来冷冷的、有些不耐烦似的。
“我是洁琳。”她下意识的捏紧电话。
“有事吗?”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答话。这绝对不是她所期望的反应。
“没……没事。谢谢你的花。”
话才说完,她就很想狠狠踢自己一脚。她怎么会说出这么蹙脚的话来?而且那种哀怨的语气分明就像一个怨女!
“哪里,不客气。”
不,他的话语不但“客气”,还冷淡疏离得令人受不了。
这真的是那个跟她分享了美好的一天,大手笔的用美食、礼物、旅行讨好她,今天早上还送来花束,上面署名“love”的同一个男人吗?
“还有什么事吗?”
“不,没有了。”一口气像梗在她的胸口,她也学他的冷漠语气。
“对不起,我得去开会了,再见。”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长音。许久,洁琳只能瞪大眼,见鬼似的瞪着那手机。
什么跟什么!?他居然就这么挂她的电话!?
错愕、震惊、不敢置信,这些情绪慢慢转变成愤怒、委屈……
洁琳紧紧咬住下唇,才能够忍住挫败的大叫。
☆☆☆
坐在几十坪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周恒宇挂断电话。不像他刚刚说的──他得去开会,相反的,他哪里也不急着去。
他看着桌上的手机,修长的手交叠,似乎在想什么事情。但一如往常的,一般人很难在他面无表情的俊美脸庞上,读出任何思绪。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与周恒宇则是十万八千里的差别。
周应宇的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扭曲的嘴脸则是报复后的快感。
“阿宇,你真的太厉害了,做的很好!那女人就是需要教训!让她也尝尝被人家拒绝的滋味,真是太美妙了!呵呵呵……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把那女人钓上手的?”
男人的问句虽然带来一丝反感,但厌恶情绪巧妙的隐藏在他多年来训练有素的面具底下。
他耸耸肩。“女人嘛,还不就是这样?安排一个浪漫的场景,海边是最好的选择,这时候再加上一些昂贵的礼物,哪一个不乖乖上勾?”
话虽如此,他却在此刻想起了“她”拒绝饭店的精品店,反而带他去路边的小店,还乐在其中的模样……
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幽暗深沉。他一向不喜欢超出他计画之外的事情,但是这回显然有一些是他事前所没有想过的──“她”不是他所以为的那种女人。
“我就知道事情交给你办没有不成功的。不过你早该告诉我这些追女人的技巧,我也不至于被那女人骗了。”
一如以往,周应宇推卸责任、把自身发生的悲剧全怪在别人头上的性格,没有因为年岁渐长而有所改变。
而周恒宇则总是那个必须替他擦屁股、善后的人。
“是啊,都是我不好。”虽然轻声说着,但周恒宇的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有的只是放空自己情绪的空洞。
他太习惯在周家人面前压抑自己,并装出谦卑的姿态……
“阿宇啊!快,快把成绩单藏起来,别给老爷看到。要是他看到了,又要责罚应宇少爷了。”
每次当他想将喜悦和骄傲分享给母亲的时候,换来的总是她的焦虑和害怕。
“你不可以有跟应宇少爷竞争的念头。妈妈已经很对不起夫人了,幸亏是夫人大肚量,容得我们mǔ_zǐ 在周家过日子。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我们一辈子都要好好报答夫人跟少爷。”
妈妈是很认命的传统女性,身为人家的“小老婆”,她没有恃宠而骄,反而诚惶诚恐的侍奉着“老爷”、“夫人”和“大少爷”。
她觉得自己是破坏人家家庭的坏女人,所以对元配一直有着愧疚之心,说什么他们容得下他们mǔ_zǐ 在周家过日子,已经是很大的恩惠。
其实周家的人不过把他们mǔ_zǐ 当成仆佣。从小到大他“不可以”比应宇少爷优秀、“不可以”跟应宇少爷抢玩具、抢学校里面最漂亮的女孩子;可是他“必须”帮应宇少爷承担他惹下的祸事、“必须”帮应宇少爷担他不想负的责任,包括处理周家庞大的产业。
但是,他从来不能居功,不管他把事业打理得再出色,在一旁坐享其成、享受所有光环、成果的人永远不是他,而是“应宇少爷”。
如果有选择,他宁可在街头乞讨,也胜过在人屋檐下仰人鼻息。
可惜他没有选择,一直到妈妈在年初过世,他一直是周家的一条忠犬。
随着母亲的死,他也失去了唯一的顾忌,从此再也没有可以阻止他反扑的理由……
“现在我真的得去开会了,对不起。”
周恒宇从皮椅上站起身。事情已经帮他办完了,他可没有空跟眼前这家伙再搅和下去,换句话说──他可以滚了。
“嗳,等等,阿宇,就这样啊?”
冷冷看着周应宇粗鲁的拉住自己的臂膀,厌恶的情绪立刻涌现。
“您还想怎样呢?您的吩咐我不都替您办好了吗?”
语气带着浓浓的讽刺,但是鲁钝的周应宇听不出来。
“才这样而已哪里够!?这只是开始而已,你不可以就此收手。要让她爱上你,要让她像每个被她玩弄在手掌心的男人一样,尝到被人践踏的滋味。”
见恒宇没有立刻答应,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周应宇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