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二点了点头,赞赏了弢小童一句。
不过这话听起来特别古怪,从椹坊县到苏门答腊,直线距离估计不超过一千里,蚂蚁爬估计也爬到了,而这个小路痴却花了整整半年,这有什么值得好称赞的。
可是弢小童却是一脸欣喜,得到了极大的鼓舞。
李不二又转头看向百里良骝,目光中的关爱消失,眼中露出嫌弃的神色:“臭小子,你舍得回来看望我了?这次总算没有一拖好几年。”
“当然不舍得,这次回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不然的话,我可不会回来,每天看你,多没意思。”
行过礼后,百里良骝又恢复了那副笑嘻嘻赖皮的模样。
一听他这话,李不二瞪了他一眼:“有什么话你不能在电话里问,还专门跑回青云观?你以为我想看到你?你以为我每天看你,就很有意思吗?”
“既然你不想,那我先走了。”
百里良骝耸了耸肩,作势就要走,把师傅气得是吹胡子瞪眼。
“给我站住!”
李不二吼道。
大灰冲上去,咬住了百里良骝的裤脚。
小怜则一跃而起,搂住了百里良骝的脖子。
百里良骝低头看了眼拖着他裤脚往后拉的大灰和楼脖子的小怜,回头对师傅道:“看在大灰和小怜的面子上,我就留下来吧。”
李不二是一阵郁闷,这么说,老子这个师傅,连狗都不如了。
他看向弢小童,指了指后院:“去帮钦妈做饭。”
“是,师傅。”
弢小童恭敬应了声,看了眼百里良骝,小跑着去了后院。
大灰汪汪汪地叫着,跟上了弢小童,小怜则跃上了大灰的后背,骑马出行。
道观里,只剩下百里良骝和李不二。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黄昏的落日余晖洒进来,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射在三清雕像上。
这一幕,很有画面感。
可突然,画风转变。
原本仙风道骨,身姿挺拔的李不二,仿佛身子骨软了,露出一副懒洋洋的表情,从袖口里摸了个葫芦出来,塞子拔开,仰头喝了口酒。
他这模样,就像是酗酒而醉大闹山门的花和尚。
“呼!”
李不二长长地出了口气,瘪了瘪嘴,往三清跟前的蒲团上随意一坐,把另外一个蒲团扔给百里良骝:“小兔崽子,坐。”
他这模样,哪里有半点师傅的样子。
百里良骝嘻嘻一笑,坐到了师傅的旁边,指了指葫芦:“老李,给我喝一口。”
“不给。”
李不二无情地拒绝了百里良骝的请求,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葫芦,不屑地瞥了眼百里良骝:“这可是我精心酿造的猴儿酒,你这种凡夫俗子,没资格品尝。”
百里良骝也没继续强求,指了指后院,道:“老李,你整天在小师妹面前装正经,你累不累?”
“什么叫装正经,我本来就很正经好不好。”
李不二正色道。
百里良骝笑道:“那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没有个师傅的样子?”
“你说你这智商,怎么就那么低呢?”
李不二鄙视地看着百里良骝,一本正经地说道:“为师这叫因材施教。”
说着,他话锋一转道:“说吧,你这没良心的徒弟,这次上山找为师,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如果要你出手,不知道得多大的麻烦。”
百里良骝笑了笑,接着道:“这次找你,主要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不好意思,为师不接受咨询。”
李不二很是傲娇地摆了摆手,手腕一翻,酒葫芦藏进了袖子里,站起身朝着后院走去。
“师傅,你瞧瞧这是什么?”
百里良骝嘴角勾起坏笑,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了几个矿泉水瓶。
百里良骝手中的矿泉水瓶,没有任何的标签,里面的液体微微泛黄,并不像水那么透明。
“你这是什么玩意?”
李不二回头看着矿泉水瓶,心里已经有所猜测,但只是想从百里良骝口中得到确定的答案。
百里良骝拿起一个矿泉水瓶,慢慢地把瓶盖旋转开,一股浓醇的香味从瓶子里释放出来,弥漫在整个道观里。
闻到这股香味,李不二的面色顿时就变了,眼睛直放光。
他用力地嗅了一下,味道渐渐消散变淡,原来是百里良骝把瓶盖又拧紧了。
他停下了走向后院的脚步,目光紧紧盯着百里良骝手中的矿泉水瓶,捋了捋胡须,正色道:“孺子可教也,这种东西,正是为师所爱,你真是有心了。”
说着,他就伸手去抓百里良骝手上的矿泉水瓶。
百里良骝把矿泉水瓶塞回了背包里,往旁边躲开,笑道:“老李,你不是要走吗?你走呀。”
“哎呀,你这徒儿真是不听话,为师这不是去后院给你准备吃的吗?配上你这好酒,岂不美哉?而且为师生活清苦,也就这点爱好,你就不能孝敬一下我老人家吗?”
李不二抖了抖拂尘,一本正经道。
百里良骝却不吭声,只是晃动着手里的背包,里面的矿泉水瓶发出哗哗哗的水声。
见此,李不二捋了捋胡须,伸手道:“行行行,算你赢了,把酒交给为师,你想咨询什么,为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百里良骝嘿嘿一笑,把背包递给李不二:“拿去,全给你。”
李不二接过背包,有些狐疑地看着百里良骝:“兔崽子,你小子不会骗你师傅吧?”
“我是那种人吗?”
百里良骝笑道。
你不是的话,母猪都能上树了,他可没少上这个劣徒的当。
李不二腹诽一句,谨慎地打开背包,见里面放着三个矿泉水瓶,他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他赶紧拿出三个矿泉水瓶来,全部打开闻了闻,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他扬头喝了一口,在嘴巴里含了半天,这才吞了下去。
惊呼道:“竟然是清朝的女儿红,臭小子,这次你可是送了为师一份大礼!”
其实这些酒,是百里良骝这几年好不容易搜集到的,就是为了送给师傅。
他为了师傅喜欢的酒,专门让他的座机转了一个弯,跑到前清鳌拜的后院。
潜入他家的酒窖,窃酒不算偷,搞到了一坛女儿红。
其实他心里也没有谱,他那种方式搞到的酒是不是有陈年积淀的韵味。
看李老头儿的那个表现,还真成了!
既然师傅好这一口儿,徒儿投其所好,以后多绕一些路,也就不在话下了。
什么时候那老头儿表现得好一起,我就去夏朝找杜康。
将他的原始杜康酒搞一瓶过来,不信不能让他酒后吐真言。
虽然他嘴上老是和师傅抬杠,其实他心里却是记挂着师傅的,毕竟师傅只有一个,还独一无二。
师傅也就这点爱好,他当然要想方设法帮师傅弄到好酒。
李不二喝了一小口酒,就没再喝。
他拿出个葫芦把酒都装进去,放在三清道祖的供桌上:“三清祖师,好东西也给你们分享,让你们闻闻味道;放心,这就是你们的徒孙搞来的,没有多少毒性,性质温和,醉不死人。”
这峰顶没人,他就放在那里不管,也不担心酒被人拿走。
“嘿嘿,小子,算你有点良心,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李不二得到美酒,心情大好。
百里良骝问道:“老李,我想问你,我保护的淼水柔,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知道。”
李不二摇了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
百里良骝知道师傅不会骗自己,他皱了下眉头。
又问道:“那委托你,让你安排我保护淼水柔的人呢?是谁?”
李不二道:“那个人是我以前认识的朋友,叫淼杰,他的功夫是当真了得。
“虽然我打赢了他,但那是我用了计谋,他的真实战力在我之上。
“而且他的来历似乎不简单,不过他没有透露太多,他的具体信息,我并不知道。”
听到连老李也不知道,百里良骝沉声道:“那个叫做淼杰的人,我也许见过。”
说着,他描述了一下在上京追杀樱花丫丫小丸子时,以及去淼水柔家时,碰到的那个神秘老者。
听了他的描述,李不二目光一亮,点头道:“对,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淼杰。”
得到确认,百里良骝沉吟道:“奇怪,淼杰是高手,为何他还让我去保护淼水柔。
“而且他去见淼水柔养母的时候,是偷偷去的,没有被淼水柔发现,看来其中肯定有什么秘密。
“而且淼水柔姓淼,淼杰也姓淼,他们是什么关系?”
李不二道:“总之绝不是爷孙关系。”
百里良骝道:“我也这样认为,那么淼水柔到底是什么身世?我总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
“不简单就不简单,你管那么多干嘛,你小子不是喜欢美女吗?淼水柔小妹妹你泡到手没有?”
李不二话锋一转,调侃道。
百里良骝瘪了瘪嘴:“老李,你是我见过最奇葩,最为老不尊的师傅。”
“我这叫因材施教。”
李不二话锋一转,调侃道。
百里良骝瘪了瘪嘴,又说了一遍:“老李,你是我见过最奇葩,最为老不尊的师傅。”
“你是什么材料,我就塑造出一个具有那个属性的东西。”
老李得意道,还加了一句:“不管什么东西,使起来好用能出活,就是好东西。”
百里良骝笑了笑,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对了,那位叫做淼杰的老者,我碰到他的时候,他给了我三颗醒真丹。”
“什么,醒真丹!”
李不二惊呼一声,脸上的慵懒表情消失,一脸激动地喊道:“女儿红我不要了,你把醒真丹给我。”
“呃,用光了。”
百里良骝见师傅连最爱的美酒都不要,他意识到,醒真丹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珍贵。
闻言,李不二愣了下,失望道:“你这个败家子,三颗醒真丹,竟然都被你用完了。”
百里良骝郁闷道:“大部分都用来给别人疗伤了,我自己只用了一粒。”
“那可是修炼真气的好东西,你竟然用来给别人疗伤,真是无私。”
李不二瘪了瘪嘴,一脸鄙视。
说到修炼真气,百里良骝问道:“对了,师傅,你一直还没告诉我,别人修炼外劲、内劲,为什么我们修炼的是真气?”
百里良骝逐渐意识到真气的强大,远远超过了内劲外劲,和普通的武道似乎是两码事。
这次回青云观,他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听到这个问题,李不二脸上露出郑重之色,沉默了下,开口道:“看来,你已经看出了真气的不同。
“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讲一讲吧,免得别人说你孤陋寡闻,丢你师傅我的老脸。
“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尤其是在华夏,武道非常昌盛。
“常人所知,武道分为外劲和内劲。
“外劲是单纯的外力,是身体力量。
“内劲则可以理解为气功,是内气凝聚的力量。
“外劲和内劲是两个层次,差距很大,战斗力不可相提并论。
“而真气,则是凌驾于基础武道之上,是比内劲还更高级的力量。”
百里良骝疑惑道:“既然真气这么厉害,为什么只有我们修炼真气,其他人为何不修炼?”
李不二看着百里良骝,回答道:“不是别人不修炼真气,而是他们没有修炼的法门,不能修。”
百里良骝疑惑道;“少林、武当、峨眉、青城、华山……华夏如此多高门大派,难道他们都没有修炼真气的方法吗?”
李不二道:“这些门派当然有,不过也仅限于门派最高层的人能修炼,所以知道真气的人非常少。
“加上这些门派的高层很少在世俗走动,就更少有人知道真气了。”
百里良骝惊讶道;“这么说,我和小师妹已经比得上大门派的高层?”
“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李不二轻笑一声,接着道:“华夏各大门派,底蕴深厚,高手如云。
“你现在真气也就修炼到入门境界罢了,怎么能和大高手相提并论。
“而且华夏神秘,这个世界也很神秘,我们所知的只是凤毛麟角。
“我相信,比我们强大得多的人,连我也能碾压的人,肯定有。”
百里良骝知道,自己这个师傅还是有些骄傲的,此刻却说出这种话,让他感到十分意外。
他问道:“老李,你为何如此说?”
李不二露出一个富有深意的笑容,道:“等你达到一定境界,你自然就会知道。”
百里良骝郁闷道:“你别和我打哑谜呀。”
李不二嫌弃地看了眼百里良骝,鄙视道:“你现在也不修炼,想要过清闲日子。
“你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
“除非你回青云观修炼,不然你别想我告诉你更多有关真气的信息。”
“修炼?我看还是算了,我现在日子过得挺好的,可不想回青云观被你折磨。”
百里良骝连忙摆了摆手,想到当初在青云观修炼的日子,就连意志坚定如他,也感到背脊发麻。
“哼,为师想培养你,你竟然还不乐意。你这混小子,就是个孽徒!”
李不二骂骂咧咧道。
百里良骝嘻嘻一笑,换了个话题,问道:“老李,你知不知道汲血派?”
“汲血派!”
李不二皱了下眉头,疑惑道:“你问汲血派干嘛?”
百里良骝道:“这么说,你是知道咯?”
李不二理所当然道:“汲血派的名头以前可是很大的,而且还是日本忍道的鼻祖,我当然知道。”
百里良骝道:“我最近得到消息,汲血派在大肆搜集各种古籍秘典,甚至动用了日本忍道的力量。目前我所知道的,他们涉及了《忍书》《暗巫密苗绝谱》和《这经那经》。”
得到这个信息,李不二露出郑重之色,沉吟道:“《忍书》也就算了。
“《暗巫密苗绝谱》和《这经那经》可是真正的秘籍。
“如果能够得到,潜心修练的话,至少也能内劲大成。甚至里面有修炼真气的方法,也说不定。”
百里良骝道:“你知不知道,汲血派为什么要收集这些秘籍?”
李不二道:“汲血派虽然传承已久,但却钻研旁门左道,并没有修炼根基。
“而且这个门派行事非常邪性,后来因为杀害了峨眉掌门的女儿,被峨眉大举出手剿灭。
“之后逐渐淡出了武道圈子。
“现在他们搜集这些秘籍,想必是想夯实根基,东山再起。”
百里良骝意外道:“汲血派是歪门邪道?”
李不二道:“说不上是歪门邪道,但汲血派的人,也没干过什么好事。
“所以各大门派,也就将其当成了歪门邪道。”
百里良骝道:“看来,汲血派这么大动作搜集秘籍,应该已经找到了一些。
“只怕过不了多久,汲血派的人就会有所动作。”
李不二道:“他们动作再大,也不关你的事。”
百里良骝笑道:“嘿嘿,你说得对。”
“没问题了吧?没有就跟我去后院过两招,检验一下你的实力。”
说着,李不二就要往后院走。
百里良骝阻止道:“等等,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不是说自己退休了吗?怎么问题还这么多。”
李不二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道。
百里良骝道:“最后一个问题,汤家和家,是什么背景?”
李不二疑惑道:“家觊觎你身上的宇宙菁,他们想要动你,这我知道。
“汤家又是怎么回事?是汤越所在的汤家吗?”
百里良骝道:“我不知道谁是汤越,但应该就是这个汤家吧。”
李不二沉默了下,开口道:“武道家族当中,传承比较久,实力较强的汤家,也就只有汤越作家主的汤家了。
“怎么说呢,家和汤家,这两家的综合实力都很强,内劲高手有很多,家主更是内劲巅峰的大高手。
“嘿嘿,不过单挑的话,他们没人能打得过你。”
百里良骝道:“单挑打不过,万一汤两家联手呢?”
“怎么,你什么时候又招惹汤家了?”
李不二一脸意外地看着百里良骝,心说这徒弟可真是不省心。
百里良骝把打伤汤御崆和汤玔,然后汤御崆向他通风报信的事情,给李不二讲了一遍。
听完后,李不二沉声道:“真没想到,汤家竟然出了汤御崆这个小人。
“至于那天才汤御枟,我却是没听说过,即使他的战力超过了家主汤越,估计也就那么回事,不是你的对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汤越和汤御枟,再加上家家主擎的话,三人联手,就算你修炼了真气,只怕也够你喝一壶的。”
“老李,你刚才不是说,真气比内劲牛叉得多吗?”
“就算再牛叉,也不是无敌,而且你真气也就刚刚入门,还未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不然的话,这三人绝不是你的对手。”
“这么说,看来这事有点麻烦了。”
“如果你求我的话,为师可以帮你解决这件事。”
李不二坏笑道。
百里良骝瘪了瘪嘴,然后笑道:“老李,你对待我和小师妹,完全是两种态度;你教我们的时候,也是两种方式,但唯一有一点,你对我和小师妹,说的是同样的话。”
“什么话?”
李不二一脸疑惑道。
百里良骝笑了笑,面色一凝,沉声道:“那句话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闻言,李不二目光一亮,沉默了一会,点头道:“好,不愧是我李不二的徒弟!你放心,如果你真被汤两家杀了,我一定让他们给你陪葬!”
虽然李不二在笑,但百里良骝知道,师傅这话是真的。
他没见过师傅杀人,但他断定,师傅杀的人,肯定不会比自己少。
他也笑道:“老李,你这乌鸦嘴,难道我就不能渡过难关不成?”
李不二哈哈笑道:“对对对,你可是我说一子的徒弟,岂是区区汤两家联手,就能对付的。”
终于,老头儿无事一身轻地说:“这回可以痛苦地打一场了吧?”
老头儿露出坏坏的笑容,似乎虐徒弟一顿是他最大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