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鹿鸣颔首不语。
崔瑛此时才自嘲似的笑了两声:“一直以为我们是一样的,生于高门,长于绣楼,却没想到,她胸怀大志,早就跟我看到的不是一个世道了。”
“只能说人各有志罢了。”谢鹿鸣见她这般,眉心微拢成了个川字,劝了一嗓子。
崔瑛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过了许久后,她望着不远处水面已经结冰的荷塘,怔怔的出了会儿神,然后才开了口:“以前我很任性,无法无天。成娇刚住进来,我推她下水过一次,也不是真的想她死,其实对生死界限,好像我一直都是模糊的。那天她在我面前,挣扎在那片荷塘里,我才有些慌了。后来她转醒,母亲带着我去老夫人那里赔罪,我第一次觉得,是我错了。但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替我说项,说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她话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似乎陷入了深思中。
谢鹿鸣眸色更深沉了些:“所以从那之后,你愿意跟她亲近,愿意跟她说心事,是这样吗?”
崔瑛嗯了一声算作应答,而后又道:“我姐姐跟我说过,还是要小心提防她,怕她将来要报复我。但是我又不傻。成娇对我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我是知道的。虽然她有时候会嫌我太闹,可还是很惯着我的。”
“那现在呢?”谢鹿鸣一直看着她,眼中的疼惜却略有收敛,不敢太过放肆,“你现在还觉得,她对你很好吗?”
“至少,在知道我对她隐瞒了这件事之后,她还是在努力帮我解决陆靖淇的事情,不是吗?”
只这一句话,谢鹿鸣就明白了。
崔瑛不怪薛成娇。
她说了这番话,只是想告诉他——她方才所表现出的愤怒,不是因为薛成娇利用了她,只是觉得很可惜,还有一时间的心痛。
原本薛成娇是她最好的朋友。
但是这件事情过后,她和薛成娇,都不可能在心无芥蒂的相处了。
正如他和刘光同说的那样。
崔瑛不是个坏在骨子里的姑娘。
她纯真,也向善。
她始终不愿把人和事,往最坏的一面去想。
之所以养成今天的脾性,不过是出身所致。
正如他一样。
饶是洒脱风.流,可也一样身怀傲骨,绝不向人低头。
他们的出身,注定了是要高高在上的。
而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样。
崔瑛从没想过要害薛成娇。
从前无知懵懂,后来是夹在祖母和朋友之间两相为难。
只能说,崔瑛从小未曾经历过这样的阴谋,她算不透人心,也看不穿人心。
如果换做是刘光同那样的老狐狸,是绝对不会跟薛成娇出府去的。
可她去了,毫无防备的,就以为自己的祖母,停手作罢了。
谢鹿鸣的手微微抬起,可是抬了一半,就又收了回去。
“这些话选择跟我说,是因为我只是个不相干的外人,且是个不会多嘴乱说的外人吗?”
崔瑛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我心里的话,只跟朋友说的。”
朋友啊——
谢鹿鸣眯了眯眼。
不过也好。
他还能跟崔瑛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