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成娇扶着崔旻的手一僵,面上有愠怒一闪而过,可她又平复的很快,含笑回了一礼:“老太太这是哪里的话,若非有老太太的筹谋算计,也不会有我的今日。”
章老夫人冷峻的神情,立时就僵住了。
薛成娇这么说……当日她吐血……
“你早就知道?”
“是,我早就知道。”薛成娇浅笑微露,眉眼弯弯,声儿是轻柔且平和的,可说出的话却让章老夫人不由得心惊,“老太太应该还记得,我当日吐血,没几天就被舅舅接出了府去,再之后年关将至,可年前我的封诰就赏了下来,等出了年,我便动身往京城而去了。这一切……不是没联系的。”
原来,她当日吐血,是早就知道……
她不是没留心打听过,薛成娇是在高氏的院子里出的事……
也就是说,给崔昱和袁慧真定亲的事儿、还有要给她请封的事儿,早在那个时候,这个丫头就全都知道了。
可她一个字也没说,高氏也一个字都没说!
她们只是算计着,让薛成娇搬出了吉祥巷,又走到了顺天府去!
将计就计……彼时她满心只想着,与高孝礼往来走动也没什么不好的,却没想到,她为崔家筹谋的这点心思,全被她们利用了起来。
崔旻脸色铁青,眉头紧锁。
他可以质问章老夫人一次,却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诘问她。
他是读着圣贤书长大的,孝之一字时刻都要顶在头上的,况且从前祖母那样慈爱,为他考虑的那样多。
尽管祖母舍弃了大姐姐,舍弃了昱哥儿,对他……他从来不在祖母的这盘棋上,真的要论起来,也不过是成娇这一件事而已,可是这件事,分明还是顺了他的意的……
薛成娇顿了顿声,侧目看了看崔旻,稍一咬牙:“老太太,姨父上了一道急递,参谈家口出怨怼之言,导致谈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们回来之前,去过谈府,见过谈昶年,他口口声声说,是琼表姐出卖了谈氏,要将表姐休弃……”
话到此处,她竟有了一丝丝的哽咽,将声音稍稍顿了顿,又冷了冷:“我们也不是要对老太太不敬着,只是想问问老太太,谈家人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老太太和姨父是如何得知的?如果不是从表姐的家书中得知,谈昶年又何出此言?”
章老夫人整个脊背处都僵了僵,倏尔笔直。
她盘腿坐的很正,冷冷的看薛成娇和崔旻。
是,这些事,都是从崔琼送回来的家书中得知的。
可这却不是孩子故意的。
一封封家书,一封封回信……全是她过了目,一点点,套着崔琼的话,才有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她不是没想过,琼姐儿那样的性子,将来事发,要如何在谈家自处。
可她又觉着,眼下琼姐儿有了身孕,谈家人总要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厚待琼姐儿一些,况且心也总要狠下去……从一开始就要舍弃的人,到现在再去心疼,再去心软,那一切的筹谋就全都白费了。
可她唯独没想到,琼姐儿会自杀……会带着孩子一起自杀……
薛成娇见她许久不语,眼底似乎有痛楚,可又让人看不真切。
实则薛成娇心底是有些不屑的。
这位老太太精打细算一辈子,到这时候,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她却真的一点儿悔过和愧疚都没有……
“老太太也许不知道,茯苓也死了,连尸体都没找到。”薛成娇深吸了一口气,眼眶有些发红,“听宝意说,自从谈家出事之后,琼表姐被谈家人圈在小院子里,不许她见人,也不许她出门,每日下人冷言冷语,送去的饭食也是不堪入口……表姐如何娇养着长大,老太太心里是有数的。论理我是晚辈,可就想问问老太太,对表姐,真的一点儿愧疚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