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那拉慧儿自小养在远房叔父家,与纳兰容若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若是说他们间有些情愫,倒是合情理的,她想起在慈宁花宫见到那拉慧儿对大阿哥的漠视,又想起慈宁花园赏花时纳兰夫人对那拉慧儿的疏远,心中直如有只小虫子,尖锐的爪子刮蹭戳打,就要捅破那层窗纸般。
“嬷嬷当知,我并无恶意,”容悦轻轻抿着今年明前的新茶,扫了一眼,屋子宽敞明亮,布置古朴,这是自孔嬷嬷入府容悦次拜访,她轻轻吹着茶叶,缓缓道:“当年事知情者也绝非嬷嬷一人,我此来也绝非逼问嬷嬷当年细节,只想问问清楚,事涉的那二等辖,是否为我猜想中人?”
孔嬷嬷缓缓转动着茶杯,泥金掐丝茶碗蹭在大理石桌面上,嚓嚓作响,声音虽不甚大,可因屋子里极静,又显得尤为刺耳,她淡淡吐出几个字道:“姑娘见谅,此事奴才委实不知。”
容悦自然知道她在后宫中手掌权柄又得全身而退,嘴风必然很紧,可眼下又只有这一条路子,又道:“嬷嬷当日在储秀宫当差,那二人在储秀宫私下相与,俨然要惊动嬷嬷,我诚心而来,还请您赐教。”
孔嬷嬷神色一凛,抽回折磨那茶碗的手来,并在腹前,淡淡道:“奴才无话可说。”
容悦见她话里话外避而不谈,更坚定了两分心中所想,轻轻把青瓷茶碗放回桌上,挨近了些孔嬷嬷,柔声道:“我不是好事之人,只是如今我……或许要与那人牵扯在一处,若他心中委实藏着这样一个人,过了去,我这后半生又当如何自处。求嬷嬷告知我,纵是点点头也成的。”她见孔嬷嬷眼神略松动些,追问道:“当年纳兰容若扮作僧侣入宫幽会表妹,此事做不做得真?”
纵使孔嬷嬷多年养气的功夫在,也不由吃惊地容悦知道这些宫闱秘闻,她变了脸色,掩饰般抬手扶着肩头,紧紧抿着薄唇。
容悦有些薄怒,她这几日原就憋了怒火,不禁脱口道:“莫非嬷嬷仗着如今宫中有姐姐,府中有梅清为你撑腰,便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
孔嬷嬷神色显出些默认,淡淡道:“姑娘既如此在意,何不入宫请问皇后娘娘?”
容悦攥紧手心,缓缓露出一丝苦笑,道:“姐姐不会告诉我的。”在姐姐眼中她永远是个懦弱无知的小妹,纵然有时候她自己也想着长大,却总是不由被姐姐削去翅膀,沿着她设定好的路这样走。
孔嬷嬷叹了口气道:“皇后娘娘心疼您无半分作假,既然不愿您知道这些隐秘,自然有她的道理,请恕老奴无可奉告。”
容悦微微蹙眉,却显然也拿眼前这尊泥佛般的老妇无计可施,姐姐担忧她是真心,那在孔嬷嬷,就是拜高踩低了。
说来也是,如今她也不掌家,婚事又未落定,如何叫孔氏畏惧。
她喟叹一声,起身欲走,孔嬷嬷竟也未起身相送,容悦攥了攥拳,自顾自掀起帘子出门。
和萱原守在廊下,见她出来,又见她咬唇不语,才道:“主子可还要往正屋去瞧大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