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暮光熹微,洒在炕几上大荷叶式粉彩牡丹纹瓷瓶里几株墨菊上,便连那滴答流落的岁月都显得静好,容悦唇角浅浅勾起,半晌突见他抬起右手拉住自己的手,开口问道:“我记得你先前开粥棚舍粥,可留有账目册子。”
容悦答:“有啊,当时转手时悉数都交给了朝廷,不过每本我都抄录整理了一份锁在家里。”
“多少人吃多少粮食,总该有数的罢,”皇帝睁开眼看着她说:“明日你派个人跟着去取来。”
容悦嗯了一声,听到这话勾起她这几日心中所思虑之事,又不知当讲不当讲,只一下一下地捏着皇帝紧绷的肩头。
皇帝随意说着:“朕怜惜百姓不易,已下旨叫内阁去议了,凡地震倾倒房屋、无力修葺者,旗下人房屋每间给银四两。民间房屋每间给银二两。压倒人口不能棺殓者,每名给银二两。”
容悦道:“皇上仁慈,是百姓的福气。”
皇帝说道:“这户部,日后也当进些精熟算术、善理庶务之人,光懂得写锦绣文章,到了事上,都是一笔糊涂账。”说到这又似生气般的翻了个身道:“还有那些个贻误军机的满族亲贵要处置,这些都需缓缓再议,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就不好了。”
容悦顾自想着心事,嘴上胡乱应着。
皇帝便笑了笑,转头将脸埋在她软软的小腹,发出的声音便有些瓮声闷气:“这些我自有数。”
容悦又点点头,贝齿轻咬着樱唇,任由他将自己的手拉在面前小心揉捏着,终归叫他:“皇上……”
皇帝听出她话中吞吐之意,仿佛遇上难决之事,坐直身来瞧着她问:“怎么了?”
容悦理不清头绪,只直白道:“皇上……悦儿把自己给了您,连这一整颗心也都一起给了您。”
皇帝眸底依旧平静若汪洋,唇角染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揉着她小手听她继续说下去。
“悦儿不是伶牙俐齿的人,所以……”容悦抬起眼睫,一双清澈的瞳仁不染片尘,悠荡若晴好的三月天,声音里却带着几分为难,似乎鼓足了勇气才说:“我如果哪里说的错了,皇上也不要生气好不好?”
皇帝背着窗坐着,日光投下剪影,也显得皇帝神色晦暗不明,只轻轻说:“你说。”
容悦才道:“听说内务府的人来报,说后宫宫殿都已修缮地差不多了……是该接老祖宗……和众位娘娘们回来,总在外头,始终不大妥当。”
皇帝唇角微抿,柔声道:“朕知道你懂事体贴。”
听他这样说,容悦有了些底气:“我来,虽是老祖宗安排的,可到底……以往也就罢了,如今六宫嫔妃都回了宫,这保和殿就有几千双眼睛盯着呢……我想,我还是先回钮钴禄府去。”她说着小心去瞧皇帝眼睛,却被他温柔地拉入怀中,轻轻拍着。
“悦儿……”皇帝语声微温,却带着万钧不可撼动之力:“朕既要了你,自然会对你负责任,何况你又这样温柔懂事,朕断乎不舍得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