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宗羲微微薄叹道:“老夫之意,是说你底子不扎实,经不住推敲,倒可惜了这份悟性。”
他起初惊艳她这清奇的想法,后又瞧出她说话论理前支后绰,显然功夫就没有她主人打的扎实,不过身为女子,有此等胸怀见地也不容易。
容悦自然知道自己这点子家底在黄宗羲面前不够瞧的,她不由赧颜,微微理了理思路,朗声说道:“先生慧眼如炬,妾学艺不精,叫先生见笑了,只是妾依旧以为,孔子撰写论语,是周游七国解民倒悬时所成,阳明先生得‘致良知’,亦是被昏君殆误,深解世间疾苦才成。
而先生如今学识渊博,已临化境,若隐遁不出,便如闭门造车,难再有新作为,不若出仕为百姓谋福,或许有新的启发,还望先生三思而行。”
容悦说完这话已然无话可说,想想黄宗羲什么样的人物,自己真是班门弄斧了,只怪自己方才别跑出来丢人,她忽然有些紧张,似要喘不过气似的,只退开几步,藏到皇帝身后去。
皇帝面上依旧从容,身形却微微一动,将容悦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揖手道:“婢女无知,实属晚生管教不严,多有冒犯之处,请先生勿要见怪。”
黄宗羲本还想问问那丫头既读过自己的《明夷待访录》,又知道阳明先生心学,更推崇哪个,见人家主人说话,也就拉不下脸去,只站起身来摆一摆手,对侍立的学生说道:“代我送客!”
玄烨已瞧出今日不可能劝动此人,也不好人家下了逐客令还赖着不走,便率先抬步退下。
众人自然跟着退下,熊赐履正要转身,只听黄宗羲道了句:“青岳,此人是?”
熊赐履打量着他神色,微微笑着拱手道:“那两位乃是龙凤之姿,贵不可言呐。”说罢又行礼作揖罢,方折身追上去。
贵妃见皇帝出了书院便快步走着,不知他是否动了气,忙快步追赶,这一来便拉下众人颇远。
“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皇上别生气了行不行?”她见皇帝只是走路不发一言,心里更空,隐约记得姐姐说那是禁书不能翻阅的来着,刚才情急之下竟搬弄出来……
她心里有点惧意,若真因此得皇帝怪责,那可不好了,于是忙又说道:“《明夷待访录》我就只会这两句,还是道听途说的,而且……唐太宗不也说……民为贵君为轻么……皇上,我真的知错了。”
皇帝才隐约露出一点笑容,抬手紧紧攥住她手腕,肃声道:“那些都不妨事,只是朕瞧不得别人盯着你看。”
容悦微微吃惊,这是吃醋么?
皇帝却已转过头去,只那手还紧紧攥着,心中暗想,若是那老头问自己要容悦过去,又该怎么好?
他想起方才众人瞧着悦儿那神情就生气,一想到自己的东西被旁人肖想,便忍不住心底那份蔓延开来的嫉妒。
容悦心中一喜,回握住皇帝的手,走了几步,又惋惜道:“实则方才我瞧黄先生对皇上也十分赞赏的,我这样跑出去说些不给他体面的话,会不会叫他更厌恶咱们?”
皇帝摇头道:“没事,此行原本也未有十足把握请动他,再说朕也未表露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