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不信爱妃的病治不好,可再不找出医治良方,容悦就活不下来。
其实皇帝只是偏执地不肯相信,一个病入膏肓之人,还能有什么法子?
容悦拉过他的手在唇边轻吻,开口道:“只躺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再***早唤皇上起来,我想被皇上抱着睡。”
皇帝不忍拒绝,只再三叮嘱了春早,才吹熄了烛火在她身边躺下,两具躯壳紧紧偎依在一起,不肯留丝毫缝隙似的。
“那年在翊坤宫,皇上在书上留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可知后两句是什么?”容悦轻抚着皇帝的面庞,似乎要把这张脸深深刻在心里,实则早已铭心刻骨,爱是铭心刻骨,埋怨亦是,恨也是,想也是。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后两句是‘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皇帝眼角泪水无声沿着腮旁落下,他本意兴一句话,却一语成谶,一语成谶……
皇帝苦苦哀求道:“悦儿,别离开朕,朕求求你。”
容悦心下凄惶,只抱着他道:“我也不想,”可没有法子,她不死,那件事翻出来整个钮钴禄家就得死,她抚着皇帝的眉眼五官,指尖所及,皇帝眼角湿湿的,皇帝极坚强的人,从不肯轻易哭,刀架在脖子上色不改的。
他抬手轻轻擦去他的泪水,微微蹙眉道:“我可怜的皇上,今后谁来心疼你?”
她又说道:“当初你跟我说高士奇看您落了马,也十分狼狈地坠下马来,我便知道你被骗了。南巡遇刺时,于成龙说您安排纳兰大哥哥去搬救兵,虽是顾全你的颜面,可又何尝不是骗了你。
你太老实了,殊不知,越挑不出错来的话越是谎话,极可能是那人足够聪明,挖空心思用些小聪明来应付你的探查。为君者难,明君更是难得,多少明枪暗箭,叫我怎么放心。”
皇帝听她这肺腑之言,心中千种情思,万种愁肠,只紧紧抱着她道:“悦儿,只要你努力撑下去,咱们一定能有法子。”说罢又要爬起来去看医书。
容悦拉住他手,望着他憔悴的脸庞,干枯爆皮的嘴唇,轻轻一叹,她曾想,即便天地间冷漠如雪,皇上还有她这一星温暖,如今,也是不能了:“我好冷,皇上抱抱我。”
皇帝不忍推拒,只想等她睡着再去看医书,可他已熬了几日几夜,如今一躺,便睡着了,只隐隐约约记得她在耳边说:“这世上的女人,大多会骗人,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你要好好待德妃,她对您是真心的,宜妃嘴上虽坏,却也做不出太过出格之事……”
皇帝只含糊着拉住她的手咕哝着:“我只要你,只要你……”
再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
皇帝迷糊着往身边一抹,被窝尚温,却没了人,这一激灵便坐了起来叫一声‘悦儿!’
“我在这儿,”皇帝循声望去,见容悦一身通袖粉蓝宁绸刺绣折枝花衣裙,坐在妆镜子前理妆,皇帝略松了一口气,忙忙穿了鞋往桌上继续翻看医书,嘴里念叨着:“昨夜睡沉了,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