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得、很!”这话,从牙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苏哲远蓦然笑了起来。
“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吴氏,我该叫你吴玉,还是吴秀花呢?”苏哲远一字一句道。
吴玉的动作蓦地停了下来,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森寒的冷意渐渐泛了上来。
“吴秀花,你出身在邱西城明远巷,是吴屠户的小女儿,在十一岁外出与同乡大牛幽约之时,被人贩子拐走,卖入扬州红袖招,经过三年培养便挂了牌,初夜被扬州员外郎尤奇以一千白银拍下置于外宅,后因不堪尤奇的特殊癖好逃了出来,跟了一个上京赶考的书生。”
“那书生用着你从尤奇那卷出来的财物,两人在上京城很是过了一段恩爱的日子。可惜那么点财物不够你们两人挥霍,你当时年少,又实在爱慕那白姓书生的才貌,便听了他的鼓动重新做了暗门子。只是白书生性凉,又迷上了一个青楼女子,你们俩大吵一架,你当日气不过便出门闲逛,正好撞上了当时正苦闷的苏大人。”
吴玉心惊地听着,为何那么私密的过往,这女子竟然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指间用力地抠着地,点点血迹溢出来,她恍若不觉。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胡说!你胡说!”苏莲一把冲了上来,想要将侃侃而谈的苏妍推开,却被她灵巧地一转,脱了开去。
苏妍不理她,口中继续道:
“苏大人年轻之时,哦,不对,现在也是俊美伟岸,何况还有财有势,你便忍不住移情别恋了。可趴在你身上吸血的蛀虫白书生还没解决,你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他出门找那青楼女子之时,还下了过量的□□,书生本来身子便弱,再加上你之前有意无意给他的进补,两相冲击之下,果然不出你所料的一命呜呼了。”
“哦,对了,苏大人,这个案子当时闹得还挺大是吧?毕竟这么有辱斯文的书生还是少见,而且死得这么香艳,想来上京城是不吝于讨论讨论的。”
苏妍向苏哲远征询。
苏哲远沉默地点头,他必须使出十分的力道,才能阻止上前掐死这个愚弄了他的女人,脏,可真脏!龌龊极了!可笑他以前还以为是难得的一朵出水清莲。
“来上京了以后你便一直与那白书生窝在租来的小院里,周围无人知道你与白书生的关系,于是你成功地从书生那里脱了身。可惜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倒夜壶的老伯,与你接触过很多次,却被你忽略了。不然……”
苏妍顿了顿,蓦地一笑,接着说了下去:“你靠着做暗门子得来的些许银两,去了上京另一头的新月胡同,靠着那套手段,勾了一个老秀才做了一阵夫妻。那老秀才在老家早就有了个婆娘,伺候父母,自不可娶你。这也是你早就打听好了的,果然他为了避人耳目,便主动说认你做女,并对街坊称一直养在老家,如今大了要在上京找婆家才接回来。于是你顺利地从一个扬州瘦马、暗门子,成了那老秀才的亲闺女,果真是好手段。只是这亲闺女与那父亲睡在一块,也不知是怎样光景?”
吴玉面如死灰,垂着脑袋愣愣地听着。
“你达成了身份的转换,自觉时机成熟,便经常在我们苏大人曾经出没过的平安坊逛,过了将近半年才又见到了他,哦,对了,平安坊附近绸缎庄的老板娘注意了你很久,我也找到了。”
“后面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你三年的扬州瘦马生活也不是白来的,迎来送往做得比谁都熟,我们那老糊涂苏大人在一次次的与你偶遇中,知晓你这么个善良孝顺的女子,还比家中的妻子温柔一百倍,后来更与你那老秀才父亲结识,一次高兴喝酒烂醉后,糊里糊涂地便与你成了好事,听说,嗯,还落了红,很疼?”
“扬州果然是个好地方!这以假乱真的伎俩,真真是不错。”苏妍抚掌大笑。
苏哲远面如猪肝色。这明面上说的是吴玉,难道不是他?
——他这女儿,果真厉害得紧。
苏妍谁也不看,收了笑,继续道:“可惜你太狠。在与我父亲成了之后,一边哄着老秀才做那半路夫妻,一边又勾着我父亲与你一同,手段很是了得。可惜时间长了,你不耐应付那老东西,为怕事情败露,你又故技重施,让老秀才直接在美梦中魂归了西,还摘清了自己。可怜的是老秀才的妻子,还在老家默默地守着活寡。”
“你守孝未满半年,又一次糊里糊涂与我们那苏大人滚了床单,苏大人怜惜你,时不时接济你,可怕贻人口实,还是满了三年才真正地买了宅子,置了你。只是……这三年的孝期,怕也是幌子。”
苏哲远老脸通红。
“在你时不时的温柔小意下,衬得我那一腔直肠子母亲是又厉害又刁钻,就算是她为了我们苏大人前程回娘家求人,也成了要控制苏大人的好手段。真真是极厉害的!”
吴玉只觉自己被扒了个底朝天,也不挣扎了,甚至身子有意无意地抖动也没了,她慢慢站起来,第一次正着眼看人:“你这样的大小姐,又如何知道我们这种人的痛苦?我不为自己打算,谁还会为我打算?”
苏妍垂着眼,嘴角挽了个笑花,可这笑是冷的,嘲讽的。
“谁都有想过好日子的权利,可你为了自己的好日子,为了往上爬,杀了白书生,他家中殷切等待的父母何辜?老秀才的妻子何辜?我母亲何辜?”
“你这样的人,死一千遍一万遍,都是不够的。”
“来人!将这女人送到司卫所,由京畿卫判。”苏妍冷声道。
“老爷!”吴玉惶然地看向苏哲远。
苏哲远像是看见了脏东西,一眼都不想瞥见,不过还是摆手阻止了苏妍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