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这才回过神,苦笑着摊开手,掌心全是燎泡,法衣也破了个大洞,露出整个后背,也无一块好肉,凌凌地往下滴着血,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今日多亏了丁道友,若光是我和无趋,怕就该交代在大殿里了。”
刘振拱了拱手,挥袖拂出的一股幽香带些甜腻,程无趋好奇地凑过来动了动鼻子,“阿振,你何时还熏香了?”
刘振方脸瞬间红了一片,手往脖子处一探,便拉出一个精致的香囊,还不待程无趋看仔细,又小心地塞了回去,动作轻柔看得出很是爱惜,“大约是刚刚斗法厉害了些,香囊没藏好便露了点气味出来,惭愧,惭愧。”
“无妨。”丁一瞥了他一眼,嘴角翘了翘。
程无趋肘击了下他,“阿振你倒是瞒得严实,哪儿找的姑娘?你不是一心爱慕那流云仙子么?”
流云仙子入幕之宾是个顶个的俊俏,要看上刘振,除非是黄河水倒流。程无趋自然是当他痴心妄想的,刘振羞赧地笑了笑,唯唯道:“等时机合适,我便带她到你面前掌掌眼。”
程无趋拍着他肩膀哈哈大笑。
丁一没管身后两人唠嗑,一边调息,一边将周围环境收入眼底。
一碧万顷,脚下是青苔碧草,连迎面刮来的风,都带着泥土的芬芳。除却顶上没有旭日,看起来倒也是似模似样的天地一景。
——惬意的让人几乎忘了刚刚闯过的九死一生。
之前被他极力压下的,对于傅灵佩的牵挂又一次浮上了心头。丁一苦笑起来,修士中,如他这般没出息的男修,大约也是少的。
三人盘膝而坐,各自服下灵丹,调息起来。
等程无趋睁眼,却发现丁一早就调息定了,正支着腿坐着,抬头静静地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也走到旁边蹲下,安慰道:“莫担心,静疏真君向来是个厉害的,不会出事。”
丁一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静疏……自然是厉害的。”
“只是,某人该收收心了。”
程无趋一骇,立马憋着嘴不敢说了,只纳闷着自己藏得那么深的心思,这男人心究竟藏了几窍,竟也给猜到了?
丁一也不欲与他计较,程无趋这人拎得清,知道自己该要什么不该要什么,心思也算正,与那姓沈的小白脸不一样。他转了个话题:
“我在想,这遗府的主人,究竟意图何为。”
“大能所想,岂是你我可以揣度的。”
丁一闷了会,突道:“算了。”心里前所未有地思念起傅灵佩来。许是相伴了这几年,不过离别一会,竟已是不习惯了。
何况,跟这么两个出门不带脑袋的蠢货在一起,人生,还真是……寂寞如雪啊。
丁一似真似假地哀叹了一声,见刘振也调息好了,便偕同着一起往神识所在的一处高坡而去。那里矗立着一片连绵的建筑群,神识扫去,正好是三间——一人一间。
若不是巧合,那便是此处的机关可以探知人数。
丁一可以确信的是,这里并非幻境。
“左,中,右,你们先选。”丁一指了指一排并列的三间……茅草屋。茅草屋建得还似模似样的,顶偏偏只搭了一半,就像主人建了一半不耐烦建了一样。
程无趋笑嘻嘻地走上前来,“不如我先选?”
“成啊。”丁一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人气运如此之差,偏每逢此类抽选活动时还是乐此不彼,也算得越战越勇的典范之一了。
“我选中间。”
程无趋秉着迷之自信,大步当先走了进去。丁一只见他白袍在茅草屋内一闪,草屋内便无人了。
——看来此处果然是通往下一处之前给他们歇息的中转之地。
“你呢?”
刘振摸了摸后脑勺,“那我便选左边罢。”
他扬袖拱了拱手告辞,丁一只觉得那股浓郁的香气再一次盈鼻而来,他不适地闭了闭气,直看到刘振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屋内,才提步往右边而去。
甫一进屋,丁一当先便看到腾在半空中滴溜溜转的一个光团,还未及探明,脚下一个不稳,他立时元力放出,便卷着这光团去了下一处。
黄沙漫天。
这是他的第一眼印象。
“嘭——”
丁一反射性将光团丢出,却还是被爆开的气浪掀翻了,这回身上堆了两层的“乌龟壳”起了作用,气浪“噗噗”破除防护罩,等真正击到他身上,已然弱了许多。
——伤上加伤。
丁一的身体仍然受不住这对普通元婴来说弱了许多的攻击,不由吐了口血。他揩了揩唇,面无表情地想着原来这吐血吐着吐着竟然也能习惯的。
往唇间塞了粒极品离震丹,感觉到胸口间的郁痛下去了些,他才有心思重新揣度起来。看起来,之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起码与许多希冀留下道统的修士相比,此间主人要显得不那么友善一些。
本以为是过关的奖励,也成了惩罚,可这人既是能耐如此之大,要替换以更致命的物件倒也不难——这样看来,此间主人的态度也极是矛盾。
——莫非是不欲伤来人性命,只希望他们知难而退?
丁一咳了两声,直到喉头的铁锈味都咳出去了,才踱着步往前走。
漫天的黄沙里,只有一抹灰影,瘦条的身板,却挺得笔直,任风沙狂卷,仍如不动磐石。
“真他妈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