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灵佩撑额嗟叹,这厮对这等陈年旧事,总有股离奇的直觉,也不知从何而来。只丁一还洋洋得意,让她看着牙痒。
“玉刹带着你玄家秘简一走了之。可她连杀你老祖宗两个徒儿,便他自觉占了人便宜,也不肯赦,上天入地找寻之后,便是血壁上那一战。那一战,玉刹重创,命不久矣便直接来到沧澜,设下逆天大阵,以期复生再来。”
“可对?”
玄宇已然说不出话来,他知道眼前这小白脸不仅模样生得不是一般二般的俊,阵道一流,没料到这忖度,也已到了这个地步。
“……对。”
“都没错。”
丁一这才止住话头,这事起了个头,便实在不难猜,世间之情,起便起在一个不懂。妖女性情恣意,自然没见过清冷寡欲的道士,爱上人家也不稀奇,可惜……用错了法子。
不过,也不算冤枉了。
手下冤魂无数的人,便是这爱,再凄美再动人,该死还是死的好。
傅灵佩心中惆怅难解,她未曾想到,自己竟会被搅和进这万年的老坑里,让前世的自己跌了个大跟头,那疼痛现如今想来,还刻骨铭心。
尤妙听了半晌,也跳了出来:“那老道儿欲推还迎,也不是个东西。”
玄宇大怒,立时站了起来,手里银针隐隐:“阁下这话,未免过了些。”
傅灵佩没想到不过一会,这两人便对峙了起来,不由头疼地暗了暗额头,挥袖手先将小白人护在了怀中,赔笑道:
“玄道友莫生气,妙前辈如今不过小孩儿心性,望莫跟她计较。”
尤妙哼了一声,“莫说我尤妙万把岁的年纪,他既可说尤水儿的不是,为何就不许我说那老道儿的错处?斩情绝欲,哼,说得好听!明明是花丛老手,每每勾得我家……不,那尤水儿脸红心跳,偏逮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计较!”
“呸!你血口喷人!”
玄宇爆了粗口,玄天老祖为他平生敬仰之人,一手玄术在整个云昬无人不可算,无人不服气的,偏到了这小白人嘴里就没个好话,真真……气煞他也。
就该直接将这小器灵给炼化了干净才是。
“怎是鸡毛蒜皮?杀人徒弟,逼人剖心,灭人城镇,桩桩件件不与魔修类似?!我玄天老祖,那是替天行道!”
尤妙涨红了脸,这些却有其事,她也无从反驳,声音弱了下来:“就,就算如此,最后一战,尤,尤水儿手下留情了,反那老道儿不地道,直接将她重创无救,也,也是……乘人之危。”
玄宇冷笑了两声,“我老祖宗欠她一个因果,故而让我来还她一个因果。待我将尤水儿这一魄送入轮回,便两不相欠。”
“一魄并不完整,也能入轮回?”
傅灵佩不解地问,玄宇调整了下面色,柔声道:“也非如此。论理以她逆天行事,早该魂飞魄散,轮回都入不得才是,偏我老祖宗,”
他朝天拱了拱手,“即便飞升了,也要为她挡这一煞,算到一丝生机,让我等前来将这一魄勾起,与她散在天地间的三魂六魄汇合,好让她入轮回。”
“道友之意是指,便是我之魂被成功祭炼了给那尤水儿,她也是无法成功的?”
丁一不由拧紧了眉头,嘴唇抿成了一个锋利的弧度,他很不愿听到她这种猜想,心里便有些不虞。
“是。她身前作孽无数,虽也有行善之举,却无法抵消这等恶事。那法阵夺人气运,操纵他人性命,偏是从我这玄家秘简中得来的,说起来也与我玄家有关,自也不可推了。”
“如此。”傅灵佩喜怒不辨,“这等法阵,害人害己,玄道友还是从秘简中毁去才好。”
玄宇一愣,苦笑道:“世间所有之道,存在便有意义,姑且看是留在何人手中,与其本身并无任何意义,恕玄某不能从命。”
傅灵佩面色沉了下来。但凡想到她曾经被这法阵愚弄操纵的岁月,便十分不愉,自也不希望旁人借了这法阵去搅乱其余人的生活——不过毕竟玄宇刚刚帮过她,便也不十分坚持,只闭了嘴,脸色难看。
丁一幸灾乐祸地给自个儿斟了樽酒,一口闷了下去。
……
“时日不早,我等便先告辞了。”傅灵佩拱了拱手,玄宇起身,眼神颇有些依依不舍,只知道今回因那法阵之事惹毛了佳人,偏又不能循着她意,只有些讪讪:
“如此,玄某将沧澜再呆一月,若傅道友有闲暇,尽可传讯于我。”
丁一笑眯眯地拱了拱手:“好说好说。”
傅灵佩也难得展颜:“自然。”只面色还有些余怒未散。
“告辞。”
“告辞。”
三人分开,傅灵佩和丁一相携而去,玄宇看着那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不觉叹了口气。
这两人,还真是奇特。
他从未见过这般命数的人,竟是一点都算不到,只看得出顶心,两人命运相缠,倒像成了双生树,奇妙,真是奇妙。
傅灵佩和丁一重新回到了流云岛的租府,安安稳稳地过了一月。
这一月里,她将丁一所需的血炼丹和融熏丹全都给炼制了出来,有清灵火的加持,第一炉便是满丹,极品八成,后面几乎颗颗极品,一股脑地炼制出来全都交予了丁一。
可惜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没有立时服下,只说要再等一等,便搁下不提。傅灵佩劝了几回,见他胸有成足,自忖各人有各人想法安排,便也不再强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