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丁一真正降临在地球上时, 还是忍不住说了声“fuck”。
他此时有些理解那些逍遥惯了的神仙为何不愿再来这末法世界了。
在星辰大阵的作用下, 他的力量,莫说与寻常男子比, 便是比那女子也强不了多少,关键的是,这降临地点完全随机,他已经与傅灵佩等人完全失散了。
神识被龟缩在身周一米处,除却稍灵敏些的五感, 他并不比常人强多少。
周围是一片垃圾场,腐烂与陈朽的味道充盈在鼻尖,丁一往前跨了一步,丝薄的鞋履便粘上了一层厚厚发黄的粘液,甩也甩不脱。
他尝试着调动仙灵力妄图将玉戒打开, 却发觉除却周围污浊的空气, 什么也唤不来。这是一个被神遗弃了的星球。
没有任何一丝灵气。
头顶一轮弯月静静地从天空凝视着他, 垃圾场旁一座低矮的楼房内, 灯光隐隐绰绰,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潜藏在记忆里的熟悉, 却开始一点一点泛了上来。
这是他曾经的根,是他记忆最开始的地方。
丁一看了看周围, 发觉是一处陌生的地方, 随便寻了个方向,便往外走。
此时应是过了午夜,这片垃圾场周围, 并没有居民区,他穿过半开的铁门,往外是一条宽阔的水泥路,周围是郁郁葱葱的田野。
田里稀稀拉拉地种了一茬又一茬的油菜花,风一过,还能感觉到空气中油菜花过分甜腻的香气。
带着丝土味,与修仙界那些冷香尤其不同。
丁一深深地嗅了一口,提步便走。丝履踩在光滑的水泥路,还能感觉到地面的一丝冷意。
但他额头微微走出了点汗,似乎到了这块土地,连身体都变娇贵了不少。想到尚不知身在何处的傅灵佩,丁一不禁皱起了眉头。
是他思虑不周。
走前做的许多准备,在他们冲破这末法世界的星云之时那些身外之物都被搅成了齑粉,连身上这千年鲛珠丝制成的法袍都破成了褴褛破布,更别说那脆弱的玉石等物了。
如他这般曾经在末法时代生存过的人,都觉得十分不适应,那些生来便在修仙世界里的三人又如何适应此处的规则和稀薄浑浊的空气?
且不说这被法则束缚得更厉害的身体,头一桩难事,就是没有身份证。
在这个□□时代,他们便是锻体再厉害,可一个火箭炮上来,怕也是要受重伤。何况在降临之时,他们曾经签过的血契便是——不得在世人面前展现其异于常人的一面。
在这个科技昌明的时代,没有身份证,就是黑户,寸步难行,何况——
他们这几人,个个都貌美绝伦,尤其是傅灵佩,想到被气流击破的面具,丁一面色更白了白,心底的迫切让他几乎跑了起来。
垃圾场建造在荒郊野外,连路灯也没有。
平日提步便到的十几公里,丁一整整走了两个时辰。
从月明星稀,走到晨光初露。
他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要寻到他们,便要站到最显眼的地方,此时便有一条捷径——
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
就在丁一为重聚做出种种努力之时,傅灵佩正遇到了此生最难以想象的场景。
她睁开双眼,面前是一片酒池肉林。
无数男男女女女敞着身体,在大庭广众之下做着世间最亲密之事,甚至男人与男人,稀薄的酒气散在空气中,这里的人都好似疯了一样,完全没有察觉旁边出现了一个陌生女子。
傅灵佩第一反应是找丁一,不出所料果然失散了。
她看了看身上,白袍已经碎成了破布勉强披挂在身上,傅灵佩看那些沉浸在人间乐事的人群,毫不愧疚地取了一条搭在椅背上的长裙,躲到旁边的空房间换了才出来。
这样露肩露腿的衣裙,她在沧澜界已经熟悉,也不觉不惯,当务之急,是要将此地的情况摸清,再与丁一师尊他们相聚。
不过,看看那四处寻欢的人群——
傅灵佩厌恶地皱了皱眉,正要转身离开,脚踝却被一道力道箍住了,一个男子从桌下钻了出来,半仰着头痴迷地看着她,“你是谁?”
男子未着寸缕,若去了那半疯癫的模样,倒也看得出五官清秀。旁边还有一女子缠着他不肯放,“刘导,刘导,你怎么不来了,巧巧还等着呢。”
两人身下还相连在一起。
——刘岛?
傅灵佩只觉得脚踝那块皮肤像被无数疽虫爬过一般,猛地一踹,那刘导立时又被重新踹回了桌下,冷哼一声,抬脚便走。
才刚刚走到门口,耳朵一动,便听到大门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有一个男子兴奋的“举报,毒趴”之类的言语。
傅灵佩直觉不是什么好事,脚步一转,顺着旋梯便上了楼。
果然不出十几息,便有一群穿着一式模样的人个个举着奇怪的武器,破门而入。
这下跟捅了马蜂窝似的,楼下传来各色男女的尖叫,只是这尖叫很快又停息了下来。傅灵佩小心地掩在楼梯的暗角处往下看去。
只见原来还赤-裸-裸的男女已经在那群人喝令下披上了衣服,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负着双手往外走,那不知是刘导还是刘岛的人也在其中。
门外还冲进来一群拿着闪光武器的人们,满面兴奋地问着什么,跟嗅到了好处的苍蝇似的。
——这奇怪的,毫无廉耻的世界。
傅灵佩心想。
“楼上搜过了没?”
“还没。”
“小王,老吴,你们去搜!一个都不能落!”
傅灵佩知道与这些凡间的衙门打交道并不是好事,脚步一旋,便冲到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