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那头先挂断,缓缓虚弱的沿着窗幕蹲下,渐渐地将自己用力抱住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心内却在被剧烈的拉扯着。
没有流泪,总是眼眶一直沉甸甸着。
简行走到她身边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她缩在他怀里动也不动,直到一直抱在手里的手机响起来她才移开视线。
床上他将她轻轻放下,她坐在床上曲着膝盖就像是在一楼的样子。
“我可能得回家一趟。”她虚弱的声音倾出。
“现在?”他压低着声音问,坐在她身边看着她萎靡不振的样子心疼不已。
“嗯!爷爷应该会让爸爸给监狱打电话,这件事是瞒不下去的。”她的理智尚存,抬眼很是认真的望着简行。
“不如先给爸爸再打个电话?如果真的被爷爷知道了你回去也于事无补,说不定还会……”
“爷爷要是知道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缓缓垂了眸,心越疼却是笑出来一声。
“不行,我得立即回去一趟。”缓缓越想越担心,然后立即抬腿下床。
“缓缓!”
他抓住她,无比认真的眼神直直的望着她。
“你放心,我现在很冷静。”缓缓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看着他那墨色的深眸她很理智的回答。
“我送你去!”
“不!这次我自己回去。”她异常的坚定。
外面的夜色那么深,纵使有保镖跟着她他依然不能放心,在她走后就立即取了车钥匙尾随在她后面。
缓缓猜想的果然没错,她才走到半路上就接到电话,车子直接开往医院的方向。
夫妻俩的心情都是很复杂,傅缓的手甚至有些颤抖的,好几次放在唇间用力的咬着才能叫自己稍微的放松。
夜幕这样沉闷,仿佛要将人给完全的遮住在一个黑洞里,她努力的想要寻找一个出口,直到到了医院门口,她把车子停下然后着急的朝着里面跑去。
简行的车停在另一边,漆黑的鹰眸望着朝着里面跑去的消瘦的背影,心内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回要是爷爷再有个三长两短,那么他们俩恩爱了这么久会不会就此结束,会不会成为永恒的回忆?
就像是她之前猜测的那样?
他这回也很冷静自持,可是一双手却是死死地抓着方向盘不能放松。
急救室外一家三口终于聚齐,周晓静紧张的拉着女儿的手,傅国安头疼的几次扶额,然后转头看向傅缓责备:你一向聪明怎么会在电话里提那个女人?
缓缓无力反驳,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里面的老人家好好地出来。
“好了,你就别责怪女儿了,她又不是有心。”周晓静担心缓缓心理压力太大立即低声阻止傅国安。
“你一句她不是有心,爸万一……唉!”
傅国安根本说不出口,只恨的咬着牙跟忍下后面的话。
“缓缓你别乱想,你爸他也是着急。”
缓缓没说话,只是眼眶猩红。
傅国安的表情也非常差,老爷子亲自接的监狱的电话,然后就整个人倒了下去。
那天他们一家三口守在病房里,老爷子苍白的嗓音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只是:“跟他离婚!”
周晓静震惊的立即转身拉住老公的手臂用力的抓着,傅国安也是微微皱眉,缓缓抬了抬眼然后又落寞的垂下眼帘,只低哑的嗓音:“爷爷,这不是他的错。”
“跟他离婚!”
从回到简家听说傅国红死去以后,再到现在爷爷逼她跟简行离婚,终于克制隐忍了多时的眼泪蜂拥而至,她只是坐在床边低低的抽泣着,在要哭出声的时候用力的捂住了嘴巴。
“爸……”
“爸……”
缓缓听着父母的声音再抬眼的时候老爷子已经咽了气,缓缓也吓坏了,一双手用力的抓着他的手臂:爷爷,爷爷……
她用力的嘶吼,她希望爷爷回来,因为只有老爷子活着他们才会有希望,爷爷这样离去她该怎么挽回?
“爷爷……”
“爸……”
“爸……”
病房里终究一片死寂,最后所有的心痛都化为了沉默,只偶尔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从里面传出来。
简行接完电话后手里的烟不小心从车窗掉到了外面,他的脸上也彻底的没了表情。
——
那天阴沉沉的下着细雨,老爷子入土为安,旁边是他女儿跟他太太。
缓缓穿着孝衣带着孩子跟家人送他走,傅国安没让简行上前,简励去送。
两个小家伙都不太懂事,但是站在墓碑前的那一刻仿佛也知道现在必须安分,心里还有隐隐的难过,那些情绪都可以从他们眼里看出。
周晓静跟傅国安都红着眼,潘悦跟潘悦的父亲也早在前一日来到国内,潘悦也是红着脸在父亲的怀里一直抽泣着。
后来大家都走了,缓缓自己站在墓碑前没有离去,当然,还有一个人也不会走。
只是在众人走了以后他才上前去,不是为了墓里的人,他走上前去转身对着她。
雨打在伞上的沙沙声音听上去像是悄悄拨动人的心弦。
“爷爷让我们离婚。”她低哑的嗓音说了一声,根本没抬眼看他,甚至有些躲避他的眼神。
简行没说话,只是转眼看向墓碑上那老头的照片,到死果然也不肯放过他。
但是老爷子你有没有想过,你最伤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宝贝孙女?
之后两个人各自开车回去,缓缓回了傅家,简行回了简家。
两个人在墓地分道扬镳,那天爷爷还笑着说让简行去给他赔礼道歉,然后他要原谅简行。
缓缓的眼里几乎是绝望的,回到家后亲了亲那俩小家伙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周晓静跟傅国安在沙发里坐着,周晓静忍了好一会儿,眼泪还是掉了出来。
傅国安无奈的叹了一声:行了,他们俩的事情你以后别管了。
“别管?让他们俩离婚?他们俩那么相爱,爸爸为什么要在走前那么逼自己的孙女?”周晓静的声音很低,甚至一顿一顿的,她就想不明白了,如果老爷子真的疼孙女为什么要那么阻止孙女的幸福?
“让你不要管你就不要管。”傅国安只低低的又说了一遍同样的话。
周晓静转头不理他,若不是孩子在她真想也一走了之。
两个小家伙看着外公外婆吵架然后默默地低着头玩着手里的玩具。
整个傅家都阴沉沉的,头顶好像灰蒙蒙的被什么东西给笼罩着。
晚饭的时候缓缓从楼上下来,周晓静担心的问:身体怎么样?要是没睡够吃完饭接着睡啊,孩子别担心,我帮你照顾着呢。
缓缓没说话,只是笑笑挽着她妈妈的手臂去了餐厅。
傅国安显得也有些疲惫,缓缓抬眼低低的叫了一声:爸。
“嗯,坐下吃饭吧。”傅国安低低的说了一声,也在帮忙给俩小家伙夹菜呢。
俩小姐这一天都很懂事,这会儿看着妈妈在眼神里多了几分精神。
小澈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夹着菜要往对面他妈妈的碗里放,缓缓看到赶紧拿起碗伸过去:谢谢小澈。
小澈没说话,唇角弯了弯然后又坐下给弟弟夹菜,活像一个小大人。
“是不是要把行李搬回来?”傅国安低低的问了一声。
“国安!”周晓静看了女儿一眼立即制止自己老公继续说下去。
傅国安抬了抬眼看周晓静,示意她不要大惊小怪,缓缓却只是低着头夹着碗里的菜:家里什么都有,不用刻意搬了。
“是,家里什么都有,不用刻意搬。”周晓静生怕自己的女儿更难受,赶紧安慰。
只是看着女儿一直夹菜却从来夹不到自己的嘴里去而更难受起来。
缓缓突然想,不知道他在家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会不会担心她?
眼泪不小心就冒了出来掉在了一直端着的碗里。
“缓缓!”周晓静也放下了筷子,看女儿难受她比女儿更难受。
缓缓放下了碗筷用力的擦掉冒出来的眼泪:我没事,吃饭吧。
可是周晓静看她分明就是有事,傅国安也看得出她的心情很难受。
简家也果然是很沉闷,爷俩在家谁都吃不下饭去,大的小的都不在,这个家一下子显得孤寂起来。
简励放下筷子还是忍不住问了他儿子:你怎么没带缓缓回来?
“她恐怕不会再回来了。”简行那话说的很决绝,仿佛他已经不再给自己希望。
简励却是背后一僵直直的盯着他儿子。
简行却是没再说话,只是去了趟厨房,拿了瓶酒出来。
“小行,不会真的跟爸想的一样,傅家想让你跟缓缓离婚吧?可是说到底这事跟你们俩有什么关系?”
“老爷子临死前交代她跟我离婚,肯定是把傅国红的死赖在了我身上。”
简励只觉得他儿子冤枉,他儿媳妇也冤枉,这莫名其妙的两个相爱的人就被拆开了?
这阵子城里也像是披上了一层孤单的外衣,直到一个月以后。
媒体报道傅缓正是接管集团。
他一直在看着她忙碌,他也是最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突然挑起这个重担的人。
他就站在远处看着电视屏幕里正在播放的仪式,上次见面还是一周前,她又瘦了些,但是今天化了一个很靓的装,仪态端正的坐在了那个一直被她认为是烫手的山芋的座位。
当聚光灯将她团团包围,她稳重客观的坐在那里接受媒体的采访并没有任何一点慌乱。
仿佛又回到了她刚回国的那段时间,仿佛没有任何事可以挑起她的欲望,她只是让自己沦为珠宝集团的奴隶兢兢业业的为之奋斗。
当报道即将结束,他也拿起遥控器将电视机关掉,这段新闻已经被他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他们甚至没再通电话,最近那兄弟俩又回到家,但是四个男人在家大眼瞪小眼的气氛也实在是很诡异。
刘颖也跟着她到了顶楼的总裁办公室,至此她们需要更加努力了。
当然原来傅国安的秘书也还在顶楼兢兢业业的工作着,比起他刘颖也的确还差一些。
连续忙了几天后缓缓有天照镜子的时候尽量写,然后两根手指用力的拉着自己的眼角,突然发现自己的眼角好像有条细纹,吓的她赶紧的多看了两眼然后又找了眼霜抹。
傅国安闲下来后就跟周晓静出门旅行了,老爷子走后他在家也一直喘不过气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跟周晓静出了门。
只是这样一来缓缓就独占着这栋大房子里,早饭后出门,晚饭时候却不一定能归家。
在办公室加班对她来说如同家常便饭,虽说以前她也一直在处理公司的大小事务,但是真正坐在这把椅子里才发现她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
接下来的日子她都忙的不亦说乎,直到有一天婓云实在受不了然后找到她办公室去:你是打算一辈子把自己埋在这个办公室里么?
缓缓才好不容易从文件里抬起眼,看到婓云气呼呼的朝着自己走过来,她们俩好像真的很久没见了。
“你怎么过来了?”
“亲爱的,自从爷爷……你自己算算你多久没见我?”
缓缓垂了垂眸,然后合上了文件放在一旁,两只手平方在桌上:是有点久了,所以顾太太今天是来兴师问罪?还是打算跟我共度良宵呢?
“切,鬼才要跟你共度良宵,我当然是来兴师问罪。”
潘悦抚着自己还平坦的小腹骄傲的坐在了沙发里,抬着头好一会儿才又去看缓缓,只是看到自己的闺蜜瘦的皮包骨头她怎么能不心疼,没一会儿就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你坐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还有点撒娇的口气。
多像是相亲相爱的小两口。
缓缓走过去坐下,被婓云握住手的时候无端的就提着一口气,婓云的手很温暖,而她的手在这个初秋竟然是冰凉的。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婓云用力的握了两下然后抱在心口用力的给她搓了搓。
“可能是大姨妈要来造访,有点虚。”她想了一下觉得应该是这样。
“原来是咱大姨要来,那你还工作到这么晚?”两句话截然不同的表达方式,前面是反应,后面是质问。
“好久没有一起吃晚饭了,今晚我请怎么样?”
“那要不要叫上别人啊?顾城?简……”
“就我们俩!”
婓云才发现,现在在某个女人那里,某个男人的名字可能是个禁区不能乱提。
她硬生生的把那个字憋了回去,然后有点伤心的跟缓缓一起下楼。
老实说她其实是替缓缓伤心,她还跟顾城抱怨爷爷,不过顾城说她要是一直念叨爷爷爷爷就会来找她吓的她没敢再说了。
她们俩去吃的饭,婓云告诉她袁欣的那家店装修的差不多了,缓缓才想起那件事情来,心想袁欣大概是见她家最近事情太多所以没好意思再找她,但是她之前答应帮袁欣的事情却突然又想起来。
“说实话,当一把手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爽翻了?”
婓云转移了话题,试图聊点轻松的。
“是啊,简直爽翻了,不过我觉得这话你可以问问你老公,顾城应该深有体会吧?”
缓缓喝了口果汁跟她聊起来。
“呃,——我突然想起来,他好像不太喜欢这个一把手的位子,他说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捆绑起来了。”
缓缓眉目微动,心想其实就是这感觉吧?
再也无法自我放飞了。
可是那么多人年纪轻轻就在自己奋斗,放飞什么的……
就以后再说吧。
只是没想到会遇上,简行跟几个老总一起过来吃饭,正要进包间的时候有个人突然说了声:那不是简太太么?
简行听到声音朝着一侧看去,然后走上前去一手撑着她的椅背,一手撑着她旁边的桌沿笑着低低的问了声:过来吃饭呢。
“嗯!”缓缓没抬眼,光是听声音已经够叫她下地狱。
“我还有点别的事,一会儿找你?”
“好!”她依然低着头,他看了她一眼后便收起包围着她的手臂然后转身离去。
缓缓提着的心这才敢慢慢的放下,然后悄无声息的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玩。
婓云将他们俩这短短的一分钟默默地收进眼底,不自觉的竟然也眼内起了一层雾:缓缓,我不知道简总过来的。
“嗯,吃饭!”缓缓没说别的,努力笑了声然后低头夹菜到婓云碗里。
婓云看她一眼,又看着冷着脸跟几个人走进包间的男人的背影,他们俩好像都在故意疏远彼此?
自然后来简行也没再去找她,他们吃完饭出来的时候有个人还玩笑说简太太没等简总自己走了,是不是不高兴了之类的。
简行只是浅浅一笑也不多说就走在了前面。
缓缓开车回了傅家,想起那阵子他每天晚上来傅家门口等她,爷爷不让他进去他便在外面偷偷地见她。
一切都成了最美丽的回忆,那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