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一步步后退,在母亲身后对顾莲池挥着拳头。
然而此时的顾莲池目不斜视,却是再未看过来,她才要走,门声一响,沈江沅的小厮敲门进来了,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迎了上去,问怎么了,他欠身,恭恭敬敬说,他们公子收拾妥当,这就要走了。
顾宝铮不敢隐瞒,赶紧回头叫了娘亲。
李朝宁大吃一惊,连忙追了出来,此时日落西山,大地才笼上了一层黑幕,灯还不亮,人影绰绰的。
沈江沅站在院子里,林十三正和他说着话,朝宁下了石阶,叫住了他:“江沅,怎么突然要走?还走得这么急?”
李连衣才要来报信,见宝儿母女出了西厢房,也站住了。
沈江沅站在朦胧夜色当中,一身锦衣。
他腰间挂着几个腰饰,一动叮当直响。
微微欠身,他笑:“我也不愿走这么急,只是家中突然有事,我快马回京也好给皇上个交待。”
这分明是说谎,宝儿怔怔看着他,一时间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李朝宁只道他是真有事,也不挽留,只叫他路上小心。
一行人送着沈江沅出了院子,宝儿跟在母亲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沈江沅站在车前,又是回头,见她一脸懵懂模样,不由失笑,他对着她招手,当着众人的面,叫了一声宝儿。
宝儿连忙上前,一本正经地拱手:“祝江沅哥哥一路顺风。”
他忍俊不禁,也对着她作了一个揖:“好妹妹,不想嫁就不嫁,自己保重。”
说着再不犹豫,转身上车,上了车又掀开窗帘对着大家伙挥手告别,他车上的灯笼映着他的脸,清秀神俊,谪仙一样的人。宝儿也大力挥着手,马车很快就绝尘而去。
李朝宁也是以为宝儿不想那么早嫁人,没有想到还有别的意思。
揽住女儿的肩头,还忍不住夸赞:“江南这一行便可看出,江沅这孩子真不错,值得托付。”
宝儿深有同感,连连点头:“嗯嗯,真不错。”
李连衣在旁给她使眼色,冷刀子一样:“好好珍惜人家吧,祖坟冒青烟了。”
宝儿只等李朝宁先一步进了院子了,期期艾艾蹭到了表姐的身边来:“是啊祖坟冒青烟了,那你怎么没好好珍惜下?要不,现在你再加把劲,给他追回来?给你了!”
李连衣眼皮一翻,举起手来就要抽她:“看我不抽你,跟谁学的牙尖嘴利的!”
可惜宝儿身子一拧,轻易地就躲了开来!
李连衣追着她要打她,堵着大门不叫她进门,守门的侍卫都看着她们笑闹,宝儿虽然身上有伤,但是也不妨碍她腿脚灵动,远远地跑开,倒是给表姐累得气喘吁吁,掐着腰呼呼喘着粗气。
沈江沅一走,宝儿心里负担全都放了下去,此时简直身轻如燕,心情也美得不行。
李连衣指着她:“你给我过来!不打你一顿天天竟说混话!”
宝儿呵呵地笑,也才要走过去,余光一扫,忽然发现巷口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她看得清清楚楚,就在刚才她跑到这边时候,漆黑的巷子口里还什么都没有,但是分明就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探出了半个身子在看她!
若是一般姑娘家,早就毛骨悚然,吓得尖叫起来了。
顾宝铮哪里是什么一般人家,大吼一声谁在那里,奔着黑影就追了过去!
寂静的夜里,微风抚脸。
李连衣顾不得生气尖叫了起来,侍卫们当即蜂拥而出,然而这个时候的宝儿已经跑出去很远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顾莲池的话来,他说凤栖还没死,他说凤栖的坏话。
这个被她追着跑起来的人全身的黑,身上还披着宽大的斗篷,他脸上还似蒙着东西,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帽兜里也看不清楚,然而即使这样,她也犹如做梦一般,疯狂地奔着他跑了起来!
街上行人不多,到了夜里,街头的灯笼也少有几个还亮着的,黑衣人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巷子里去,是个死胡同。宝儿后背发疼,也是累极。
她怔怔看着不远处的男子,扬起声来:“你是谁,鬼鬼祟祟在我门前干什么?”
胡同里面的人扬起脸来,能看见他脸上的獠牙青铜面具,他也似乎在看着她,也似乎没有。
虽然掩在宽大的斗篷下面,但是身形依稀可辨。
顾宝铮心里一突突,快走两步:“凤栖,是你吗?”
然而,没有人回答她。
男人纵身一跃,狭窄的巷子高墙就变成他双腿的撑点,他向上爬了几步,不等她到跟前,抓着瓦檐翻身就跳下去了。很快,追出来的侍卫队到了她的身后,顾宝铮却望着死胡同的高墙处,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