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儿照顾几日。”何嗔给了阿岚一锭银子,“买些滋补的给她,那药得继续喝,这几日不能下奶,去附近人家讨一些。”
何嗔说罢背着药箱出去了,戚相思跟出去,阿岚忙追到了门外:“哎,哪里是说讨就能讨到的,何大夫,你怎么净丢这些事给我,我要照顾她了我还怎么做生意,今晚我就没接客,没钱赚谁养活我啊。”
“你正好休息几日。”何嗔推开院子门,阿岚不乐意了,“再这么休息下去,我看我要饿死。”
“可我看姐姐你气色好了许多,你不是要等攒够了钱为自己赎身去开间铺子买豆腐,可不得多活几年好好享受。”戚相思笑着夸她,“如今不上妆气色也好。”
“哎哟喂,你这声姐姐可折煞我了,我哪里担当的起。”阿岚一手扶着门,笑的花枝乱颤,末了,看他们走入巷子,啐声,“得,我就再照顾她几天,下回说什么都不帮了。”
戚相思一路跟着何嗔到了百花巷的街上,这会儿正是热闹,各个花楼内都很喧杂,满街的胭脂水粉味道,混杂着酒味,驱散着大雪漫漫天里的寒意。
快过年了这儿还是很热闹,为了迎合气氛,街上还挂起了一排的红灯笼,走到百花巷口时,何嗔停住了脚步看她:“往后别来这里了。”
远远的是等着她的马车,戚相思笑望着他:“那得看何太医什么时候收我为徒了。”
何嗔不理她,从她身边经过离开了,戚相思冲着他的背影偷偷扮了个鬼脸,她就不信了,还磨不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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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齐家已经很晚了,戚相思沐浴过后躺下,临睡前想的还是何太医指导她替杜鹃接生时的画面,转念想到了杜鹃和她的儿子,长叹了一口气。
不论关家重不重视这孩子,杜鹃想要进关家大门,怕是不可能。
第二天戚相思让玉石找人去百花巷内送些吃的,正好赶上了关家人来夺孩子,因为大清早百花巷里的人都睡着,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听回禀,戚相思只知道关家派去的人很凶狠,夺了孩子什么都没给杜鹃留下,还砸东西。
但是第三天,忽然的,京都城里就传起了关家二公子始乱终弃的事。
蒙骗百花巷中的红牌花娘,一份不花钱哄的她用攒下的积蓄为自己赎身,倒贴银子给他却不愿带她回关家,还在百花巷内随便找个宅子扔着,连个妾的名分都不愿意给;自己妻子生了三个女儿生不出儿子,这才又想到她,有了身孕后不闻不问,连袋米都不给人家送,等到儿子生下来了,隔天就派人来抢,还砸了屋子打伤了人。
皇城脚下,权势压人,大户人家就有本事欺负人,被欺负的因为身份低贱,连衙门的大门都不让进,太没王法了!
传言肆起时着重的说了花娘遭骗,最让人鄙夷的是连赎身的银子都是花娘自己出的,找人生儿子那人家还给钱呢,常在百花巷中流连的公子哥们,过去捧过杜鹃的一些人,纷纷都表示了看不起那关家二公子,难怪梁国府会落魄,今后也难起来了,简直丢尽了权贵人家的脸面。
对关家来说,这样的流言简直是悴不及防。
闹出这样的流言对关家的实质伤害不大,可却把焦点引到了自己身上,如今的京都城并不太平,人人都夹着尾巴,生怕会和太子的事扯上关系,这会儿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不是任由别人挑不是么。
关家的反应也是极快,两天之后,在流言愈演愈烈没能压下去时,他们火速的派人去了百花巷把那院子上下收拾了个遍,又派了经验老道的妈妈和丫鬟过去照顾产妇。
又是送人,又是送必需品,吃的补的,美名其曰,未出月子的产妇不能迎风,要照顾她出了月子再接回关家,已经允了她做姨娘,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
可这些流言蜚语似是盯上了他们,照顾的稍有差池就说他们是做样子,百花巷本来就是各种小道消息的聚集地,正值年关,各家忙着送礼人情,关家却忙着把这些事压下去,最终无奈之下,在二十八这天,把杜鹃接回了梁国府。
......
齐府内,戚相思听丁香说完外头的事,手中的书一搁,除了何太医之外,她还真想不出第二个人会做这些事。
外头莲心来禀,二老爷回来了,戚相思让丁香把书拿上,打了伞前去二房那儿还书。
今年的齐府显得格外热闹,缀着雪的枝头上扎着花,远远望过去是雪地里的另一番景致,作为当家主母的王氏,临近过年这一个月都很忙碌,戚相思到二房时她并不在。
由丫鬟领着到了书房外,屋内齐鹤年正吩咐管事说着事,见戚相思来了,示意管事出去,笑着让她进屋:“外头雪这么大,怎么不在自己院里呆着。”
“二伯借我的书前两日看完了,趁着过年这阵子在家休息,想再借一些呢。”丁香把放着书的匣子抱上来,里面是齐鹤年命人送过去的书,整整齐齐放在里面。
齐鹤年愣了愣,随即笑了,随手拿起一本:“这么快看完了,那二伯考考你。”
原本齐鹤年是不信戚相思能记住这么多东西的,可考了几问之后他渐渐有些惊讶了,于是他又拿起另外一本问她,结果令他十分意外。
她是真的用心在看在理解这些书,换言之,除了天赋之外,这孩子比他预想的还要喜欢学医。
齐鹤年看着眼前的侄女感慨:“敏莺啊,你可真像二伯的一个老朋友。”
戚相思抿嘴笑着:“二伯游历过那么多地方,广交好友,一定认识许多人。”
“来坐。”齐鹤年示意戚相思坐下,一手搁在那几本书上,轻轻摸了下,“那位朋友可不同,许多年不见,看到你我才想起他,也是个书痴,遇上感兴趣的书经常能钻研一整天,脚都挪不开。”
戚相思脸上笑意未变:“是不是二伯上回说的那个?”
“是他。”齐鹤年乐呵呵笑着,“他比我还有天赋,与你一样乐于看书,记性也好,是二伯最特别的一位朋友。”
“能被二伯这么夸奖,他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二伯,那他是如何的特别法呢?”
齐鹤年想了想,笑的怡然:“认识他的时候就是因书结缘,他是个书痴,家中藏书有不少,但自己撰写的却不多,我曾问他为何不将所学都写下来成书,供给后人学习,你猜他怎么说。”
有这多人前人写下的东西就够了,我可不想误导后人。
“有这多人前人写下的东西就够了,我可不想误导后人。”
戚相思的内心和齐鹤年说出来的话不谋而合,在齐鹤年的笑声中,戚相思握了握拳头,老朋友,他怎么还有脸把爹爹称作为老朋友!
“二伯与他关系一定不错吧。”戚相思笑眯眯的望着他,“他是京都人氏么,听二伯说他有许多藏书,我还想前去拜访呢。”
“你们还真是像。”齐鹤年哈哈大笑,“他是二伯这辈子的挚友,除了他之外,此生怕是再难寻到如此志同的朋友。”
话锋一转,齐鹤年眼底闪过一抹惋惜:“可惜他已经过世,如果不然啊,二伯一定让他收你为学生,你们俩真是像啊。”
末了,齐鹤年看着戚相思微顿,感叹:“这秉性,还真是像啊,我那老友他有两个女儿,小女儿与你差不多年纪。”
戚相思捏着袖子,后背刺起一阵冷汗,齐鹤年那眼神太渗人,像是要透过她看到别人。
当年她和他仅有那一面之缘,可她是戚家人,饶是和姐姐一样长的像娘亲,她也还是爹爹的孩子,fù_nǚ 总有相似的地方。
忽然的,齐鹤年抬起手,轻轻摸了摸戚相思的头发,声音和缓:“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有没有记恨齐家。”
戚相思低下头去:“恨过。”
齐鹤年显然对她的答案是满意的:“恨过也好,想过也罢,二伯知道你心底多少有些怨愤,但如今你是齐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送你去太医院,既是为了齐家也是为了你。”
戚相思不吭声,半响才闷声道:“二伯说的话我都明白。”
“齐家好了,今后也少不了你弟弟的得益之处。”齐鹤年顿了顿,“惠州离这儿远,将来要想把你姨娘的墓迁过来,还得靠你们姐弟俩。”
对于齐家五姑娘这个身份,齐鹤年能很好的抓住什么是她想要的,弟弟的将来,远在惠州的魏姨娘,对于阿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两件事更重要。
戚相思眼神微闪,抬起头看他:“二伯的意思是,我能把姨娘接回来。”
齐鹤年笑了:“今后你在太医院中能有一席之地,在宫中能得太后娘娘的赏识,你的这点要求又有何难。”
戚相思也跟着笑了:“那还得二伯多多帮忙才行。”
齐鹤年乐呵呵的笑着,眼底又是那样温和的神情:“凭借你的本事,今后也能为齐家挣些荣耀回来。”
......
离开书房时外面的雪下的特别大,戚相思松开拳头,已是汗淋漓。
最初她以为齐鹤年在试探她,可听到后来她才发现,他竟是在怀念父亲,用挚交好友的身份去怀念一个被他杀害的人,何其变/态。
迎面一阵寒风吹来,戚相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手心的热汗已经冰凉,丁香替她打好伞:“姑娘您没事吧?”
“没事。”戚相思摇了摇头,走出了二房这儿,半个时辰前才刚刚扫过的路又积了一层雪,“五少爷在不在府中?”
“这时辰应该在的。”
戚相思深吸了一口气:“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