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屋内有书架子,可偏偏何太医乱放,看过的没看过的,有些书中还夹杂着草药,戚相思检查过后一本本放到架子上,从外头打了盆水,将布巾绞的很干,小心抹过封面上的灰尘,把堆放在柜台边上的先收拾上了架子。
柜台后还堆放了好几叠,这儿更乱,戚相思蹲下身子一本本挑拣出来,隔了光的柜台后有些昏暗,她将几本手记挑出来准备一起放到架子上时,手下挪开,露出了半张折叠起来的纸。
戚相思觉得有些眼熟,前些日子她不是在齐鹤年的箱子内看到了一样纸质的地图,出于好奇,戚相思把压在上面的一本书拿开,翻开对折的纸,赫然是一副她没有见过的地图,可图很眼熟,像是可以和她手上有的拼接起来。
“真的假的。”戚相思起身把图平铺在柜台上,看得清晰了越发觉得是,主要是画图的手法太像,纸张还是齐鹤年保存的几张来的新,这一张的边角都有些残破了。
“什么真的假的。”门口那儿传来何太医的声音,戚相思下意识伸手把纸折起来藏到了自己身后,何嗔见这一幕更生气了,板着脸孔道,“你以为藏起来我就看不见了!”
“师傅。”戚相思笑嘻嘻的看着他,“我在替你收拾屋子。”
“谁要你多管闲事收拾这些。”看着架子上放着的书何嗔眉头微皱,这丫头每次过来都没好事,他不在的时候何伯怎么能放她进来。
“地上潮,这些书这么放着总不好,师傅不用担心找不到,我都替你分好了。”戚相思嘿嘿笑着,何嗔不吃她这一套,“藏着的拿出来。”
戚相思瘪了瘪嘴,把地图拿出来放在柜台上,手也没肯松开:“师傅。”
“别叫我师傅。”何嗔瞥了她一眼,“这东西哪里找到的?”
“在收拾手记的时候看到的,师傅,这些书好像不是你写的,字迹也不像。”戚相思赶忙转移话题,拿起刚刚她整理出来的几本手记,这上面的字写的可比何太医的要不羁。
“那我是爹的东西。”何嗔面色一冷,“这些不用你收拾,放下,你回去。”
几乎是没有听何太医提起过家人,戚相思第一回见到他的时候总以为他已经成亲生子,可到了这儿才发现只是个孤家寡人,如今看他这副冷淡的样子,说是爹,堪比陌生人。
“师傅,那这张图,给我可好?”戚相思也不追问他的家事,央求他把地图送给她,何嗔看着那图眼眸微缩,“你要这个做什么。”
“师傅你一定听过王生求药的故事吧。”戚相思看着他,是何太医父亲的东西,那这张图也是了,收藏这个总和祖父一样知道些什么才是,说不定何太医也知道。
“小小年纪信这些蛊惑人心的东西。”何嗔抬手从戚相思手里抽过地图要直接撕,戚相思大叫了声,从柜台后跳出来从他手里抢过了地图护在怀里瞪着他,何嗔被她这一叫有些惊到,随即沉了脸,“你干什么!”
“我要找到这个地方。”戚相思不甘示弱的和他对瞪,牢牢护着地图,“你不许撕!”
何嗔听她这么说脸色更沉了:“把它给我!”
“我不给!”戚相思逃到柜台后头,怕他过来抢,又藏到了身后,任他现在看起来像是要打人她都不给。
他的东西她还这么理直气壮,何嗔心中对她口中王生求药的事怒意丛生:“给我!”
“不给!”
......
何伯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了这边屋内两个人的争执声,走到门口一看,呵,这对峙的是什么阵仗,齐姑娘跳上椅子躲什么,老爷那脸色,从未有过的阴沉。
“你下不下来!”
“你把它给我我就下来。”戚相思就差把地图叠了藏到兜里去,真给了他恐怕连灰堆都要找不着了。
“那就是故事,你要它做什么!”何嗔被她气的不行,这么虎的丫头是哪里来的!
“我要报仇!”戚相思红着脸瞪着他。
屋子内片刻安静,何嗔很快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戚相思别过脸去,从椅子上下来,神情镇定的就像刚才逃上去的不是她:“没什么,师傅要是不肯给,就让我画下来吧。”
“你要报什么仇。”何嗔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
“您听错了。”戚相思抬头看到门口的何伯,神情顿了顿,摇头道,“我没说要报仇。”
“你当我聋了是不是。”何嗔哼笑,“齐鹤年是你什么人。”
戚相思一怔:“他是我二伯。”
“你说谎,你不是齐家人。”何嗔也不抢那地图了,从一旁的打乱的药匣子上取下一本搁在上头的书,看到封面上的字时眼神微闪,随即把书扔到了一边,坐下来抬头看她,“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戚相思跨步到他旁边坐下,据理力争,“我怎么就不是齐家人了。”
“哼,齐家怎么生的出你这样的人。”何嗔满脸不屑,摊手问她要地图,“拿出来。”
“师傅,您这是在夸我呢!”戚相思头一歪,乐了,他板着脸孔她还继续乐,从怀里拿出地图给他,又不确定他会不会撕,缩了缩手要他保证,“您可不能撕。”
“你得寸进尺的本事不小。”何嗔从她手中拿过图纸,打开看了看,神情阴霾,“痴人说梦话,天底下根本就没有什么仙山,一个编排出来的求药故事也有人信。”
“也不是编排啊,的确有这么个樵夫求药,只不过没有神仙也没有仙山,但他的确是在山上挖到药了。”
话音刚落何嗔就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你听谁说的。”
“我祖父啊。”戚相思不是没听出他语气里充斥着对这些事的怨愤,心里猜着是不是何太医的父亲也信这些,可现在不能问,万一他一激动撕了地图,她上哪儿去找第二张。
何嗔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祖父是何人?”
戚相思神情一滞,不吱声了。
“你让我救那张家夫妇,他们与你非亲非故,你大费周章安排这些又是为何。”何嗔把地图往柜台上随意一搁,神情了然,“东奔西走的哪里像齐家人,齐鹤年把你送到太医院,就不怕养虎为患,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戚相思小声嘀咕:“您既然怀疑我不是齐家人,为何还肯教我帮我。”
“我什么时候教过你了!”都是她死皮赖脸的跟着。
“师傅,您为什么觉得我不像齐家人了?”戚相思觉得自己伪装的挺好,几年过去齐鹤年都没怀疑她,怎么在他面前先破了样。
何嗔冷哼了声,懒得提起,“你这么想要这张,你手上有几张了。”
“还是师傅眼力好,瞒不过您。”戚相思嘿嘿一笑,“不过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有几张,师傅您见多识广,一定比我清楚!”
说完后戚相思忙起身,走到门口抢话:“何伯,您那面还没下吧,我去帮您,我看火可有一手了!”
一溜烟人就在何嗔眼前消失了。
“还说自己是齐家人,哼!”何嗔往后一靠,齐家怎么会养出这么个野丫头。
......
戚相思跑到了厨房,在门口张望着等何伯来了,舒了一口气:“何伯,师傅为什么对那些书生气?”
“齐姑娘有所不知,二十三年前,老太爷就是为了要找那所谓的仙山,把病卧的夫人和老爷独自留在这儿,这一去啊,再也没回来过。”何伯叹了一口气,“没过两年夫人就病逝了,这家就只剩下老爷一个人。”
“二十三年前,那师傅岂不是个孩子。”戚相思在灶台前蹲下,看着里面烧旺的火,难怪他这么对待那些书,又如此避讳王生求药的故事,那张图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仇人。
“是啊。”何伯摇了摇头,“老太爷本意是想给夫人找药治病,但这么多年过去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老爷嘴上不说,其实想过很多办法打听,齐姑娘,这天底下哪有什么仙山仙药,都是人胡诌的,要真的有,这人岂不都是能脱离生老病死了,您不能信啊。”
“何伯,您放心吧,我不信这些。”戚相思丢了柴火进灶台内,里面的热气烘的脸都热乎乎的,眼睛都炙热了,她是不信,可有人信呢,何太医的父亲对其痴迷到了这程度,祖父当年都不及他十分之一,而齐鹤年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