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中,杨夕竟然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
她圆睁着眼睛,仿佛仍震惊于刚才那诡谲的一幕,此时仍不能理解什么是魔。
“前因后果,你刚才也听到了。”那团人形的黑气发出的声音,仍然是熟悉的冷静清澈,“这是昆仑事先于天下相商,指定要的东西,我没有坏了规矩。并且我的看法仍然没变,五代墓葬与六代昆仑并没有屁点关系,谁找到就是谁的,谁拿走就归谁所有。”
黑烟中弹『射』出一点雪亮的光点,在杨夕眉心一没而入。
杨夕脑海中一闪,便察觉那是一段记忆,读一本书的记忆。
“昆仑大事记”五个字浮过脑海。
——正是邢铭说过昆仑此次开山志在必得的东西。
“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是么?”杨夕问。
邓远之毫不讳言:“是。”
“你骗他说那么多,是为了让我听到,给昆仑一个交代吗?”杨夕又问,“还是单单只是为了折磨报复他,看他被戏耍的样子出气?”
那团黑『色』的魔物却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散去人形,几乎渐渐变淡,几乎溶于周围的空气。
“代我转告大长老,并不是‘流空地缚封灵阵’不够好,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杨夕心中一动,急急的又追问一声:“你接下来要去哪?”
令人意外的是,邓远之竟然真的回答了。
“经世门,后会有期,杨夕……”
那浅淡的黑雾,终于消散于空气中,彻底看不见了。
杨夕没来得及问,你是跟经世门约好了吗?还是你打算又夺舍一个谁,再去经世门里混一个十年?
杨夕只来得及盯着地上,熟悉的“邓远之”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
只怕下一次再见到邓远之的时候,即使面对面走过,自己也没办法认出他了。
牙关打抖的声音细细碎碎的传入杨夕的耳朵里,杨夕恍然回神,这才发觉地上趴着的程十四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醒了。
杨夕暗叫一声不好,“你都……听见了?”
程十四抬起脸来,满脸泪水滂沱而下,她是死死咬到嘴唇流血,才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杨夕暗暗有点麻:“全部听到了?”
程十四张开嘴,咬着嘴唇发出细小压抑的声音:“杨夕,我懂了。”
杨夕一愣:“什么?”
程十四看着杨夕,那眼神让杨夕想起冬天墙角里僵死的蜥蜴:“你爹爹没骗过你么……”
杨夕一呆。
回过神来赶快去扶程十四起身:“哎呀,你先别计较这个。先前都是我胡说八道,我也不知道有这么巧的事情,再说到底哪个算你爹还说不清楚呢……”
事实证明,杨夕真的不太会安慰人。
杨夕『摸』到程十四的手臂,才发现炎炎夏日里她浑身冰凉得没有一点温度。
“不是巧,”程十四僵硬地说,“他能救下十九,却故意没有。因为当年离开昆仑山的时候,十九没有给他解开练奴环。”而天真单纯的程十四,却毫不犹豫地给杨夕解开了。
所以她活了,而十九死了。
杨夕的手指攥在程十四冰凉的手臂上,顿了一顿:“先回昆仑再说吧。我一次二次的总被骗,都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了。”
杨夕架着程十四赶回昆仑的时候,时间已是深夜。
远远地就望见了一排垂直排列于地面上的浮岛,杨夕的第一反应是离火眸坏了,第二反应是自己脑袋坏了,第□□应是大概指南针坏了自己走错了。
很是花了一点时间,才接受了眼前那一排看起来相当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东西,真是昆仑未来的终极形态。
那可真是个壮观的形态。
无需离火眸也能看见,一座座浮岛在夜『色』下发出莹莹的皎洁光芒,从地面一直排列到看不见的高空之中。像从天空垂挂下来的一串华美珍珠,那排列微微带着一点曲度,又有点像从地面升起的一只串式风筝。
连程十四先前满心惊惧凄惶,也被这场景震撼得暂时忘记了心中的伤痛。
“这真是人间吗?”
穿过洗剑池,在地面留守人员的指引下,杨夕怀着近乎朝圣的心情,踏足这条据说很可能是天藤的昆仑新山门。
却在爬到第一座山峰的一半时,就发现漫山遍野的昆仑修士们,正在点灯熬油地刨地。
撸胳膊挽袖子,挥汗如雨,间或传来一两声大长老苏兰舟的督促:“孩儿们!趁天黑快点刨!等天亮了就该让仙灵宫的伪君子发现了!咱们赶快刨完了自己的,趁天黑还可以偷偷去刨他们的!化整为零是重要战术,更前方还有经世门的在等着你们呐!”
这种铺面而来的猥琐感,瞬间就觉得踏实了是怎么回事……
杨夕随便拍了一位挥汗如雨的昆仑的肩膀:“师兄,你们这是刨什么呐?”
该昆仑外门修士回过头来,看清了杨夕之后一愣,紧接着便窜天放出一记响箭,并且大叫一声:“高堂主!杨夕在这了!”
杨夕一脸懵『逼』,不等动作就被从天而降的一座刑堂“画地为牢”给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