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矮胖丑的土豆长老又四下里望望:“地火的防范,是靠外面的流水?”
沈从容道:“乃是一处地下冷泉。”
土豆长老摇了摇又圆又黑又干巴的脑袋:“未必扛得住。想是你们一脉的弟子,淡泊寡欲,才相安无事。”
地火于天劫中,向来主欲。
土豆长老敲了敲地砖,叹气:“地火我倒有些粗浅办法,但你这地堡建得固若金汤,潜不下去呐。”
苏兰舟老脸一甩:“无事,一会儿我带你穿下去。”
土豆长老飞了他一眼:“你老行不行,别把自己烧熟喽!”
苏兰舟瞪眼:“熟了也比你香!”
土豆长老看起来特别地不乐意。
似乎作为一颗土豆,被否定了作为食物的价值,格外地不肯服气。
靠着强抱花掌门大腿,才得以混进来的经世门苏不言,在一群高手大能中间缩头缩脑,悄悄绕到沈算师身后。
“沈先生,你们好郑重啊?”
沈从容看他一眼:“如果杨夕不是在演狼来了,那这就是在对付天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修士郑重?”
苏不言『摸』『摸』头,一脸傻白甜地看着沈从容。
忽然花绍棠身上亮起一道白光。
所有人向他望过去。
只见花绍棠从腰间解下来一把折扇,银箔扇面,白玉扇骨,似乎十分名贵。
花绍棠扇子一展:“干嘛?”
经世门瑶光星君的脸在扇子上浮现出来,涨红了整张脸愤怒咆哮:“花绍棠!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别以为你灵剑三转我就不敢骂你!偷『摸』上我山门劫走沈从容就算了,你把我派掌门带走做什么???”
花绍棠干脆地把扇子转向苏不言。
苏不言尴尬地挠挠头,老老实实道:“那个……瑶光星君,是我抱住花掌门的大腿,非要跟来的。他撕了我好几次,但是我没有让他撕掉。”
瑶光星君的脸『色』看起来像生吞了一坨翔。
“师门不幸……”
苏不言眼睛贼溜溜一转:
“他们要对付天道,我想着,我说不出来的东西,是不是也能顺便?”
瑶光星君眼神一凝,然后立刻嗓子便破了音:
“什么?!!!”
花绍棠又把扇子撤回来对着自己:“对付天道,想不想来嘛?”
瑶光星君一双老眼,立刻闪出了金『色』的小星星:
“真的?”
花绍棠回头问杨夕:“有什么用得上的么?尽管狮子大开口,敲诈勒索的机会到了。”
杨夕想了想,却还是摇头:“经世门我不熟,真的用不上。”
花绍棠于是转头对着扇子道:“假的。”
“……”瑶光星君愣了好半晌才回过味来,花绍棠这是打算当面把自己当傻子了,“不是!你们对话我可听得见!”
花绍棠果断地合上扇子,掏出一颗芥子石把扇子丢进去,然后把芥子石交给了邢铭保管。
邢铭顺水推舟地给芥子石上了个封印。
苏兰舟身亮起了一道白光!
苏兰舟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扇子,然后直接递给了邢铭。
邢铭用同样地方法给处理了……
苏不言:“我说……”
花绍棠果断开口:“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苏不言望了一眼邢首座熟练给芥子石上封印的样子,觉得有点理解,门内几位星君为什么辣么讨厌昆仑了。
但是他们已经丢掉了现场座位,我可要把近距离对抗天道的特等席保住了!
苏不言把自己怀里的小扇子也掏出来递给了邢铭。
邢铭微笑着点点头:“有前途。”
白允浪蹲在杨夕面前,『摸』着杨夕满头的华发,一脸忧『色』。
“还需要什么?你先别急着开口,仔细想想,想得谨慎一点。天道无处不在,我们也许根本没有第二次尝试的机会,一旦出错,你就没命了。”
杨夕垂着眼睛点头:“我知道。”
一众高手能人静默无声地等着杨夕思考。
这件事上,没有人能代替她,也没有人敢代替她。
毕竟,到现在为止,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
许久之后,杨夕终于提出了第二个要求:
“离幻天现在修为最高的是谁?”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邢首座。
邢铭一愣,而后才道:“非离幻天不可?”
杨夕看着他,一句话也不多说。
所有人都看着他,没人说话。
邢铭抹了把脸,长叹一息:“行,我知道了。”
邢铭从芥子石里取出了一把双面镜,闪了几下之后很快联通。
双面镜另一侧,『露』出仙灵宫主方沉鱼的脸来。
方沉鱼妩媚一笑:“邢首座,这可有三年没联系了,有事儿求我?”
邢铭:“夏千紫在东海吗?”
方沉鱼的眉『毛』微微升高了一点:“哟!我以为你真是铁石心肠呢?”
邢铭忽略了方沉鱼的调侃,直接道:“昆仑惊鸿剑半个时辰后到仙灵宫,你带上夏千紫,来昆仑,办大事儿。”
苏不言噫了一声,低声道:“我们明明在算师门地宫……”
却看见沈从容对他摇了摇头。
苏不言恍然地闭了嘴,是了,我们是在对抗天道。
天道无处不在!
嗷嗷嗷,好刺激的样子!
双面镜那边的方沉鱼敏锐地眯了眯眼,细细瞧着邢铭身后的布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你直接跟夏千紫说不是更好?”
邢铭抬手,挤了挤眉心:“我跟她已经有十年没联系了。”
这话音一落,明显地宫中为之一静。
方沉鱼无语半晌:“你还真是心硬啊?一千多年哎……”
邢铭只是不言语。
但脑门上显然已经被贴了一个“渣”字。
方沉鱼想了想又道:“你说的大事儿……”
邢铭这次答得到快:“不能问,不能说。亲眼看见才知道的那种大事。”
方沉鱼眸中一闪: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等着苏前辈。”
邢铭关掉双了双面镜,对着大长老一点头,大长老两手一撑,破开虚空而去。
高胜寒却仍有点不太放心:“方沉鱼知道怎么回事了?”
邢铭捏着镜子道:“放心,女诸葛不是白叫的。”
高胜寒:“话说你真的……”
邢铭:“闭嘴!”
高胜寒难得的,在相爱相杀的二师兄面前噤了声。
半个时辰后,方沉鱼牵着离幻天长老夏千紫的手到了。
仙灵宫一同被送过来的还有两位长老,方沉鱼一到便对着昆仑几位长老级的隐世前辈福了一福,笑道:“我想着兴许能帮上忙,就多带了些人来。”
而夏千紫这边,三十几名元婴,一名反虚。
各自手拿着一大把储物袋,储物镯,储物项链。
离幻天仅剩的那点高手竟然全来了,看他们手上的东西,看起来是把离幻天全部的家底都带来了!
苏不言唏嘘了一声:“真是人活久了成精,这帮老家伙也太聪明了。”
沈从容树了根手指:“嘘——”
苏不言一愣:“这也会被天道抓?”
沈从容:“不是,会被老女人抓。”
离幻天修士一到,哗啦啦把储物袋中的所有东西铺了一地。
夏千紫半跪在地上,头也不抬:“要哪个?”
不等有人回答,她又垂着眼睛补了一句:“离幻天现在家产不丰,只能借不能给。”
花绍棠开口唤了一声:“杨夕。”
夏千紫抬起头,只见一个鬼面华发,从头到脚遮在斗篷里的小老太太越众而出。
这人……好像没见过。
筑基都不到,昆仑广招各派,扬言办大事。莫非就着落在这个小老太太身上?
杨夕直接道:“通灵破魔术,你会么?”
夏千紫脸『色』一变:
“你从何处听说此术?”
杨夕沉『吟』片刻,实话实说道:“叶清和。”
夏千紫整张脸都黑了!
狸猫一族的背叛对离幻天来说绝对是落井下石。夏千紫就是碰不着叶清和,不然一掌劈死他是轻的!
夏千紫银牙紧咬,沉声道:“会,但此术乃是我离幻天秘术……”
沈从容忽然接过话:“夏长老,你现在踩的地,乃是我门中圣地。”
夏千紫:“那如何能一样?”
江如令道:“沈先生是算师门传人。”
夏千紫立时闭上嘴,看了看沈从容。
她没见过沈从容,离幻天完好的时候,与算师门接头轮不到她一个垫底的长老。南海之战后,离幻天衰微,没那个资格求上算师门。
但算师门地宫,天下无人知。
她还是听说过的。
夏千紫咬了咬嘴唇:“当真如此重要?”
杨夕道:“至少这一次,离幻天不能独善其身。”
夏千紫一跺脚:“算了,反正叶清和那个叛徒早晚也要张扬出去。”
杨夕深鞠一躬,足足过了三息才直起身来:“多谢夏长老。”
花绍棠忽道:
“昆仑不能保证叶清和不说,但我可以保证昆仑不把此项秘术放在课堂上。”
夏千紫勉强点头:“我信花掌门。”
白允浪见离幻天搞定了,又问杨夕:“还有么?”
杨夕把头转向了苏不言:
“苏不笑是你什么人?”
苏不言脸『色』顿时黑掉了。
他感觉到了邢首座刚才被众人『逼』迫的尴尬。
期期艾艾半晌,粗声道:“我爹。”
“什么?”
这一声有男有女,整齐划一,发自不同的嘴巴。
具体有谁,不大可考。
高胜寒两条眉『毛』几乎拧起来:“不是,有父子俩起名儿跟哥俩儿似的吗?”
苏不言躲在沈从容身后叫道:“字儿是你们家的?”
高胜寒:“你这兔崽子,你知不知你现在是身在敌营?”
苏不言滋溜一声窜到花绍棠身后。
抱住花绍棠的大腿:“花掌门,他凶我!”
高胜寒:“……”
花绍棠:“……”嗯,这是苏不笑那碎怂亲生的,没跑儿。
杨夕盯着苏不言:“引魔香,你会吗?”
苏不言迟疑片刻:“我跟他关系不大好,没学过做。但我偷过他几根。”
杨夕伸手。
苏不言挺小心地,从储物袋了拿了一小截线香出来。
杨夕蹲在地上:“怎么用?”
苏不言:“把灵力注进去,自己能点着。”
杨夕头也不抬:“睡着了也能用吧?”
苏不言一呆:“没试过,但想来,想来是能的吧?”
杨夕于是捏着那把香,转回头面对众人。
“我需要睡觉,才有心魔。但我现在睡不着……”
方沉鱼抬手弹了颗『药』给她,笑道:“来一趟,怎么也要做点贡献。够你睡三天。”
杨夕点点头:“那么我开始了。”
抬手把方沉鱼给的『药』服了进去。
过了大约一息的时间,便闭上眼沉沉睡去。
又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只见杨夕的眼皮开始缓缓地跳动。
而她手中的那一缕线香,终于缓缓地燃了起来。
在场众人见状,纷纷上前一步。
香气飘渺,闻香者皆入其梦。
昔年杨夕于昆仑比斗台上,疯狂连胜半月之久,小小的自以为是最后终结于苏不笑之手。这一手拉人入自己心魔的引魔香,杨夕印象深刻。
而今天,杨夕便是用这印象深刻的线香,来规避天道的感应。
头顶倒悬着一汪清澈得过分的湖水,透过湖水,隐约可见朗日青空。
脚下一片血『色』红土,一条浊黄的窄河静静流过。河的两岸,大片大片鲜红莹蓝的花朵绽开,妖异得不似人间。
高胜寒一脚踏上这片土地,熟悉的感觉便令他惊呼出声:“这是……”
“忘川水,黄泉路。高堂主你还记得吗?”杨夕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来。
高胜寒怔了很久,方道:“这是我带他们走上的死路,如何能不记得……”
他已经隐约知道,杨夕带出来的消息,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