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夕反手伸到背后,扣住了后脑上反挂的无常面具。
“因为后续实在是很麻烦。但我也的确是想不到别的方法了……”
杨夕把无常鬼面从头顶扣下来,遮住了面孔。
然后,她用灵力催动了这件法宝。
刷拉拉,狂风从面具上涌动而出,漆黑的寿衣凭空落下来罩在杨夕身上。
杨夕仍保持着一手扣面具的姿势,“天下太平”四个大字在风中猖狂地摇曳。
“啊——”小翠儿的尖叫在脑海中响起,杨夕伸手在自己眉心紫府一抓,一圈黑气裹挟着尖叫被抓了出来。
无常,在十八层炼狱是鬼神,在阳间的世界却是鬼差。
鬼差的工作,便是拘魂。
小翠儿被抓成了一团黑气,惊恐地望着眼前忽然换装的杨夕,感觉到了来自位阶的压制,仿佛见到了天敌。
恐惧使她灵魂颤抖,幻术终于维持不住,破了。
于是杨夕看见,自己正站在一片茂密的,枝叶扭曲的胡杨林里。
胡杨木本不属阴,可此处月色下的胡杨林,却给人一种鬼气森森的错觉。
幻术破碎的瞬间,杨夕忽然看见视野的下方闪过一道亮点。
一低头,一个雪亮的刀尖儿从胸口穿过,直透半尺。那刀刃穿胸而过,却无任何血痕。
“噫?”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似乎有些措手不及。
“唉,真及时啊。”杨夕叹道,任那刀刃穿胸而过,站在原地转了个圈儿。转为正对偷袭之人。视觉上看来,拿把锋利长刀竟好像在整个胸前横着切了一圈,应该把心肺搅得稀烂才是。
杨夕看着眼前的人。
面孔青黑,眼下浮肿,神情阴鸷。正是那蜀山邪修出身的陶记车店老板。
陶老板一脸地不敢置信:“你刚刚还不是个鬼修!”
杨夕看了看他:“ 我现在也不是。”
蜀山邪修陶老板一柄钢刀在杨夕胸前插一刀,□□,插一刀,□□。
然后整个人露出崩溃的神情,这种完全砍不中实体的手感,不是鬼修还能是什么?
杨夕:“没见过吧?长见识了吧?惊喜不惊喜,稀奇不稀奇,是不是打开了新的世界?”
陶老板也是个能屈能伸的真汉子,见根本伤不到杨夕,干脆掉头就跑。
杨夕一身“天下太平”的黑寿衣,飘着跟上去。
“这就跑了?你不要小翠儿了?”
陶老板猛地站住,阴鸷地回头看着这个“背后灵”。
杨夕呲牙一笑,把手上那一团黑气晾给他看。
黑气惊惶地尖叫:“不要不要,不要把我交给他!”
陶老板:“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杨夕道:“你不是陶家大郎吧?”垂下眼睛瞄了瞄陶老板完好的双腿,唏嘘道,“出门寻找爱人的陶家二郎,三十年后回来了,终于找到了爱人,在自家的厕所里。”
邪修陶老板顿时变了脸色。
女鬼小翠儿在杨夕的手掌心儿里发出了一声悲鸣。
杨夕看着浑身精气神儿已经邪得不能再邪的陶二郎。
“她当年骗了你,她不爱你,只是想你带她离开。她为此丢了命,还被你哥哥镇在茅坑里三十年,最终只有你离开了……”
陶二郎望着杨夕手上的小翠儿,声音空洞洞的。
“可是我爱她,不是为了她,我根本就不会背井离乡。既然我找到她了,我就要守着她……”
“所以谁要带她走,你就杀了谁?”杨夕歪了歪脑袋。
陶二郎喃喃道:“我不是杀她的那个人,镇不住枉死的鬼,我又舍不得折磨她。除了杀掉那些,要把她从我身边带走的人,我还能怎么办呢?”
小翠儿在杨夕的手里悲悲戚戚地哭嚎:“这样你还觉得不是在折磨我?”
杨夕看了陶二郎好一会儿:“不,当年的你是真的爱她。现在的你不爱她。你恨她。”
陶二郎忽然森冷地把目光立起来:“难道我不该恨么?”
杨夕却道:“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作恶多端也活到了头了。我就是个索命的无常,阎王说你今天死,你今天死了就完了。至于是不是悔改,我不在乎。”
陶二郎勃然变色,忽然从背后掏出一口画着阴阳太极的布口袋。
兜头泼向杨夕,糯米、鸡血、黑狗血、铜钱、银子、黄符纸、桃木剑、大蒜、甚至还有黑驴蹄子这种神物。噼里啪啦向杨夕砸过来,然后又穿过她的身体,落在地上。
陶二郎目瞪口呆。
杨夕:“告诉你我不是鬼,你怎么就不信呢?”
陶二郎掉过头就跑,却不是往沙河镇的方向。
估计他也知道如今事情败露,他在沙河镇是不可能呆下去了。
而那陶记大车店里,还住着杨夕的三个帮手。
爱情和小命面前,他终于还是选择了小命的。
杨夕一身“天下太平”的寿衣,飘飘悠悠地跟上。
陶二郎猛地拐了个弯。
杨夕继续跟上。
陶二郎蓦地沉入沙土。
杨夕毫不费力地钻进地底下。
陶二郎从一处石头里钻出来,崩溃地哀嚎:“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一定要羞辱我?”
杨夕从石头里跟出来:“能杀你我早杀了,还能留你到现在?”她继续背着手,攥着小翠儿,紧跟在陶二郎身后三寸的距离。
上天,入地,下河,钻洞,锲而不舍毫不动摇。
昆仑小阎王景中秀马不停蹄地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杨夕背后灵一样附在陶二郎身后的执着。
景中秀一脸懵逼:“杨夕?你这是被人放风筝了么?”
杨夕看了他一眼,终于舒了一口气。
“我在锁定敌人看不出来么?你快来把他捅死,可特么累死我了。”
说话间陶二郎又一次钻入了地下,杨夕下意识地贴了上去。
所以不是被风筝,而是给视野?景中秀觉得自己恍惚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