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夕从景中秀口中确认, 自己可能真的有一个“家”在大行王朝的京城之后,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没出门。
景中秀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他都做好挨一顿胖揍的准备, 甚至做好了杨夕要冲去京城杀她爹的准备——自己可千万要拦住, 邢铭走了之后景中秀怂的就是这个。
但眼前算是个怎么回事儿呢?
景中秀不敢莽撞, 毕竟挨打不是他的爱好。于是他撺掇着谭文靖一天三遍的去问杨夕什么时候出发。并不是说杨夕就不会打谭文靖, 而是景中秀觉得谭文靖大概挺乐意挨杨夕的打……
“我说你在屋里干嘛呢?就算喜极而泣也用不着哭三天吧?你那张老脸要再哭俩肿眼泡……”谭文靖对着大门吆喝到一半,里面飞出一把削铁如泥的水果刀,贴着谭文靖的□□插|进了他身后的水缸。
谭文靖回头看了眼水缸裂缝里淅淅沥沥流出来的清水, 觉得耳边响起了五岁之前阿娘把尿时候的嘘嘘声。
“我去个茅房!”谭文靖火烧屁股似地跑掉了。
“……”景中秀别无他法,只有自己上。迈上台阶的那一刻,他的内心是悲壮的。
“我说……杨夕……你这好几天不吃不喝不出门, 你到底是咋想的呢?我知道这事儿是我不好, 我不该瞒着你这么多年,但是你小时候吧, 跟杨家大姑娘没有那么像。我就是, 哎, 我就是觉得还不太确定, 那什么, 我认识你的时候都快三十了, 两辈子加起来有六十,就不到一米五的梳小辫儿的生物在我眼里看起来都差不多你能懂么?
“然后还有,炼狱图里面, 我的心魔你见过的。这个事儿我现在没法告诉你, 可不是我不告诉你啊,我就真是没法告诉你。然后,我是真挺害怕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杨夕始终没有回音,景小王爷越说越怂,最后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哎,我说你不管脑子里琢磨的什么,三天也该琢磨完了。你要实在气不过你就打我一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去不去给个话啊?”
杨夕其实什么也没想。
布置简洁的客栈跨院儿里,杨夕占的这一间是西厢。西下的日头从窗棂晒进来,照亮了书案上一张密密麻麻排布着斑驳红点儿的宣纸。
杨夕摊着两只红红的手,仰躺在书案背后的高榻上,两眼望着房梁上一块嘿嘿的木结子。
三天时间,她大脑一片空白,拿着书房里一盒朱砂印泥,在一张整刀的宣纸上按了两千多个红手印。
等到一刀宣纸都按完了,她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杰作。
原来按个手印儿,是件这么简单的事儿。
伸出手指,蘸一下朱砂,按下去。
统共分三步。
如果这过程中没有任何迟疑和思考的话。
所以父亲当初,也是这么简单地按下去的吗?杨夕看着那张红彤彤的宣纸,发觉自己最想知道的还是这个。
小王爷啰啰嗦嗦的自白,还在门外稳定地嗡嗡。
杨夕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慢慢地到水盆里洗干净手,打了几遍胰子,洗得看不出一点印记。然后回到桌前,点上火盆,把那张宣纸整个就到火前烧了。
明亮的火舌卷上来,无论洁白的宣纸还是血红的的朱砂,最终都化为一撮狼藉的灰烬。与焦炭烧尽之后的残灰躺在一起。
杨夕推门走出去。
景中秀被闪了一个屁墩儿。
“祖宗,你可出来了。哎!你能摸着东西了啊?”
“当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恢复了。”杨夕轻轻点头,目光里掺杂着几分景中秀没见过的东西。
“走吧,我们去京城。”
“啪嗒”一声,躲在门后的谭文靖,把一只从厨房偷来的茶叶蛋掉在了地上。
去京城的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凡人拿腿量得三年,如豪富之家有好车名马,一个月也就到了。修士飞过去大概三天,擅长速度的比如剑修,御剑而行一日夜刚好。
可惜三人中,有两个都是没筑基的拖后腿。
于是他们选择了传送阵。
反正景小王爷有钱。
反正谭家主也有钱。
反正杨老太太……连师兄留下的财产她一块灵石也没有动过。她跟景中秀借的。谭文靖也想借灵石给杨夕,心里的期待是还不上刚好以身相许。
奈何杨夕没上他的当。
走传送阵进京,杨夕他们只花了一个时辰。
感谢当年百里欢歌为了击垮蓬莱的经济,引着各大门派在凡人城市开书院,开商铺,以昆仑分儿、仙灵分儿作为结算单位。
昆仑仙灵等门派很是海捞了一笔,没付出什么东西,就莫名多了很多灵石、材料、凡间的地产商铺。叛投蓬莱的门派一个一个跑回来,蓬莱那帮兽皮裤的野人挠破了头皮也没想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其实昆仑和仙灵也没想通。
因为这一切看起来简直是空手套白狼的奇迹,各大门派只需要拿出信誉背书而已。整个内陆民间就空前地繁荣了起来,活生生在战争进行的当口,开始迅猛而高速地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