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凶悍异常,已经和蛮夷没有任何区别,哺人用的不是兽肉,而是人肝。”公子均说罢,居高临下眯起眼睛看他,“你和那些蛮夷又有多少区别?”
见盗昳还是不说话,公子均又道,“让我猜猜,你这一路得罪的人恐怕也不少吧。庶人无财物给你抢,你夺人妇女。贵人更是被得罪了个干净,庶人拿你无可奈何,但是贵人呢?”公子均见着盗昳眼中的光芒由满不在乎变为恐惧。
“我知道你把他藏起来了,可是你能藏多久?你那兄长又愿意替你隐瞒多久?”公子均道,“你尝了人肝的滋味,也有许多人等着把你和你儿子的肝挖出来好好的祭祀山川鬼神!”
公子均从大牢中出来,对士师道,“他兄长来了没有?”
“他兄长应该也快了。”士师想了一下,“他兄长的封邑离这里不近。”
“我话都说了,留他好好想想。”公子均冷声拂袖。
第二日士师就派人来请他,“这人平日里头不管怎么用刑,哪怕剐了他一对膝盖骨,也是一声不吭。今日却是吵着要见大夫。”
公子均立刻就去了,见着面,盗昳倒是没有之前的趾高气扬,他看着公子均,“你是不是知道甚么?”
“我当然知道,你将儿子藏在了哪里。”公子均说了个地名,果然见着盗昳脸色青白,和死人也没有任何区别。
“我只和你说话,要这样人都走开!”盗昳突然大声道。
“放肆!在大夫面前,哪里有你如此说话的份!”士师呵斥。
“无事,他浑身上下都动不了,还能对我如何。”公子均对士师道,“我就听听看他想要说甚么吧。”
士师带人退下,牢房里头就剩下了公子均和盗昳两人。牢房中的气味很不好闻,墙角里头还有许多老鼠。
“要我认罪也可以,不过我想要你保全我的儿子。”盗昳道。
公子均一笑不置可否。
“我与你并无亲属关系,如果不给你好处,恐怕你是不肯的。”盗昳说着吃力的想要抬起头,但还是失败了,“我那个儿子已经十一二岁了,我手下的那些人也有部分跟着他。如果你肯保全他,那么他们也会听你使唤。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只听命于主君,只要你好好善待我儿子,他们也会听命于你。你要他们怎样,他们就怎样。”
公子均听完垂下眼来,在心中盘算一番这种交易是否划得来,“好。”说罢他取出一方布要他认罪。盗跖右手受伤不是很重,还能面前拿起笔来在布上头随便画上两道。
“你那儿子在哪里?”公子均突然出声。
“你不是知道了么?”盗跖惊得差点把手里的笔都给飞了出去。
“我诳你的。”公子均道。盗跖立刻气的哇哇乱叫,但是再气也是没有办法,他已经认罪,于公子均已经没有半点用。可是他还得要人保护儿子。
公子均将事办得漂漂亮亮,司寇听说之后大加赞赏,称赞公子均此时办得漂亮。
此事一了,他就派雍疑前去盗跖儿子所在的地方,将人给接回来。
盗跖长成那么一副样子,可是他的儿子却长得白白净净,不像他父亲那个强盗样子,问名字,他只是说自己名弦。
“你氏呢?”公子均问他。
弦抿抿唇,“已经不是宗族中人,不敢轻易示人。”弦年岁不大,但也明白自己父亲到底是干什么的,而且也明白家族中已经再没有他半点容身之处。
公子均也不多问,干脆就让他委质于自己,做了他自己的家臣。
郑媛来他这里玩耍的时候,见着他这儿多了个孩子,有些新奇,“你甚么时候多了个人?”
公子均看了弦一眼,“那是新来的家臣。”
“这么小啊。”郑媛有些惊讶,小小的样子看起来十二都没有,就给人做家臣了么?不过她也听说还有九岁的贵族少年就给上一级的卿大夫们做随从,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拉着公子均到内室嬉闹去了。
弦站在那里一直低垂着头,雍疑见着这么个小孩子小心翼翼也挺可怜的,“公子已经和叔姬进去了,你先休息一下,一些小事是不用你过去服侍的。”
家臣并不是那些为贵人送水整衣的奴婢,只有主君专门召了,他们才会过去。
“叔姬……是谁?”弦见着左右无人在意自己,这才敢抬起头来,伸手揉揉脖子。方才一直低着头,脖子酸疼的厉害。
“叔姬是公女,也是公子还未娶过来的正妻。”雍疑给弦解释,“叔姬虽然平日里有些任性,但不会苛待人。”
弦点了点头。
这位叔姬还真的没有什么过分的事,她似乎对怎么折腾手下人没兴趣,对折腾公子均还更有热情些。
弦还没到知人事的时候,只知道每次叔姬一走,公子均就一脸满足又疲惫的模样。
成人的事闹不清楚也就算了,反正想来想去,他们也不会给他说明的。
*
赵会这里已经打听出个眉目了,赵会听完家臣的回禀,一张脸几乎都黑了下来。好不容易遇见个难得一见的美人,结果美人竟然还是个被许配出去的。
“臣还听说,叔姬经常到宋大夫宫邸上。”家臣说这话的时候冷汗直冒。平常贵女就算是已经和男子定下,也多是在昏礼之前和未婚夫婿保持一定距离。可是看着叔姬这模样摆明就是恨不得将那位大夫给吞下肚子里头去。
这德行可真的不妙啊……
家臣知道男子喜欢放得开的女子,可是这女子放的太开,男子也吃不住。尤其这叔姬的奔放,几乎已经比齐女还要过了。
“我听说那位宋大夫是个美男子?”赵会想了又想,发现自己回忆不起来关于这个宋大夫的只字片语。
“是的,这位宋大夫说是貌美非常。”家臣低头道。
“看来,这位叔姬还是个好色之人啊。”赵会笑。
赵会这声感叹听到家臣耳里,惹的家臣冷汗直流。
郑媛欢欢喜喜的把公子均给扑倒在地,也不管外头是白天还是晚上了。她最近应该是到了排卵期前夕,想吃肉想的要命。恨不得把公子均往她那里一关。
她把人推在地上,鼻子一痒张口就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公子均被她按在寝席上任凭处置,结果没等来她的红唇,倒是等来她一个喷嚏。
“是不是受凉了?”公子均抬起双臂抱住她,“最近冷热交替过于频繁,你也要好好增减衣物。”
他拥着她坐起来,“身边的人难道没有劝说你?”
郑媛鼻子动了动,“奇怪了,我这几日也没有受凉啊。”这些日子的的确确天气反复无常了些,可是她都有好好保暖的,毕竟在青霉素都没有的年代,发烧感冒只要转变成肺炎,她就可以去见列祖列宗了。
“是不是你疏忽了?”公子均问,郑媛回头一副要咬他的模样。
“我才不会呢。”她说着,突然想起件事来,“我今日没见着你那个小家臣啊。”平常来的时候,公子均的家臣在这里的,都会来。公子均的家臣并不多,就那么两个,少没少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去看他父亲受刑去了。”公子均抱住郑媛,嘴吻过她的发丝。
郑媛吃了一惊“啊?”
公子均怕吓到她,摇摇头不再说了。
行刑的地方在一处开阔的平地上,四周除了把守的兵士之外,就是围观的人。
犯人行刑,几乎都在水边,这次却例外。盗昳被判的是车裂,五匹马身上的皮带分别套住他的脖颈和四肢。
行刑官一声令下,马鞭就抽打在这五匹马上身上,马吃痛,朝外头拼死的撒蹄子,这其中,犯人是最痛苦的。
弦在人群之外,泪流满面。雍疑有些可怜他,低声对他说,“要是看不了就别看了。”弦立刻闭上眼。
马的嘶鸣不断传来,终于撕拉一声,原本还完整的一个人撕裂成了五块,被马拖在地面上,留下五道长长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