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光辉自顾自的从我手中抓过烟盒,点燃一支道:“孩子得病了,我脑瓜子都快磕碎了,可就是借不够钱,医院告诉我,没钱就准备后事,我继续给人磕头,继续到处借饥荒,但杯水车薪啊,后来我就和同村的一个族兄开始干这个行当,第一次干之前,我也在问自己,到底还有没有人性?我做的生意可全是自己的同类,可医院没留给我太多拷问自己的时间,呵呵。。”
“孩子老婆现在咋样了?”我愣了一下问。
“孩子痊愈了,我和我婆娘离婚了,因为我感觉自己已经不再是个人,站在他们面前会抬不起头。”谭光辉咬着嘴皮道:“我不是在为自己辩解,我这样的人死八回都不足为惜,可这个社会,吃人的难道只有我们吗?”
“呵呵,我是一坨狗屎,你可能连狗屎都不如,不过我们都是狗的排泄物,狗一样的人生狗一样的活着。”我自嘲的摇了摇脑袋道:“行了,不特么感春悲秋喽,做好自己,尽可能活的像个人点吧。”
我俩就从诊所门前,有一搭没一搭的一直唠到天黑。
夜幕降临,谭光辉打车去蹲那个黄油仔的点,我则和刘博生一块将廖叔搀扶起来,招呼他吃了口饭,他岁数大了,一跪就是一整天,身体根本吃不消。
捱到晚上十一点多钟的时候,谭光辉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黄油仔的落脚点。
“走吧。”我朝着刘博生和廖叔招招手。
我们仨开车直奔目的地,一间距离廖叔孩子学校很近的出租房。
到地方以后,黄油仔指了指身后的防盗门低声道:“总共俩人,一男一女,应该全喝醉了,刚才还听屋里唱歌,这会儿估计全睡着了。”
“哥们,这块没后门吧?”刘博生抽口气问。
“没有,就后面有个窗户。”谭光辉笃定的点头。
“成,你帮我们守着窗户!”刘博生吐了口唾沫,随即抬腿“嘭”的一脚将门踹开,从腰后摸出一把匕首就跑了进去。
一居室的屋里面一片狼藉,臭袜子、大裤衩扔的哪哪都是,屋子正当中摆着一张席梦思床垫,一个瘦瘦巴巴、赤裸着上半身的年轻小伙正抱着个姑娘旁若无人的呼呼大睡,身上弥漫着冲天的酒味。
“草泥马得,给我起来!”刘博生冲进去,抬腿就是一脚踹在那个小伙的脑袋上,随即又薅住他的头发,原地提溜起来,啪啪就是两个响亮的大嘴巴子。
“谁呀你?”挨了两耳光的小伙,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睡在他旁边的女孩吓得立马拿旁边的单子捂在胸前嗷嗷尖叫。
“叫你麻得叫!岁数不大,咋特么丁点脸皮不要呢?”刘博生鼓着眼珠子,表情凶狠的呵斥一句女孩,然后扭头看向小伙厉喝:“你是黄油仔吧?”
“我是,你们是干什么的?”青年顿时间吓得脸色惨白。
“我是你爹!”刘博生脚腕往下一勾,将黄油仔“咣”的一下绊摔在地上,然后又抬腿“咚咚”就是几脚。
“博生,你先别动他,让我问问。”廖叔走出去劝开刘博生,眼圈泛红的注视黄油仔:“你认识我儿子廖勇吗?”
黄油仔楞了几秒钟,随即狂摇脑袋:“不认识,你们找错人了。”
“师叔,你起来,我跟他好好聊聊!”刘博生转动两下脖颈,抓起旁边的木椅“咣”的一下砸在黄油仔的身上,恶狠狠的咆哮:“来,我给你两分钟时间整理语言。”
“认识,认识。。”黄油仔抱着脑袋惨嚎:“廖勇跟我弟弟发生过矛盾,他出事前的那天,我打过他一顿,但是他的死,真和我没有一点关系,我有人证得。”
刘博生气急败坏的举起椅子,再次朝黄油仔连砸几下咒骂:“人证,我特么让你人证,好好特么跟我说!”
黄油仔满脸是血的干嚎:“我真不知道廖勇是怎么死的。。”
“算了博生。”廖叔推搡开刘博生,掏出手机按下110,哽咽的出声:“孩子走的不明不白,我想让警方给我一个说法,哪怕为了警示其他父母也好,不要再出现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了。”
刘博生恼火的出声:“师叔,这种事情得咱们自己查,警察。。”
“我相信警方一定会给我们一个合适的交代!”廖叔擦抹一下泪眼婆娑的面颊,回头看向那个吓得六神无主的女孩道:“孩子,你还是学生吧?赶紧走吧,不然警察来了,你的名誉就彻底毁了,以后做什么事情想想父母,他们不容易。”
即便五脏六腑此刻已经如火焚烧,廖叔这个可怜到极点的老人,终究还是愿意相信法律最公正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