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县令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错改了就好,罚你回去把量多的地块重新丈量一遍,不付工钱。本县念你们初犯,不予惩罚。刁师爷,给他们另换一张步弓回去继续量地。退堂。”
“不行!”蒲松龄不依不饶:“请问知县大人,各级量地人员的薪水是否有县里发给?”
李知县说“是呀!”
“既然县里发给他们工钱,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向户主征收丈田银呢?”
“有这事吗?”
“你问他们!”
“嘟!”李县令一拍惊堂木:“麻帮办、蒲二癞你们真的向土地户主征收丈田费了吗?”
“回老爷,征收了点。”
“大胆!你们丈量土地的工钱,本县都如数支付,为什么还向百姓要钱?这种行为叫无理摊派,必须交公处理。”
蒲松龄说:“不,既然是无理摊派,就应该如数退还原主,向人家赔礼道歉,这是大清税收条律明文规定的,县令大人,让他们交公有什么法律依据?”
“这……”李县令无言以对,只好命令麻、蒲二人:“限你们三天之内把所有丈田银如数退还原主。”
“是,老爷。”
李县令满意的笑了“有错改了就好。退堂!”
“不行!”蒲松龄又一次喝止……
李县令愣怔:“三公子,你还有什么事?”
“督丈必须换人!”
“为什么?”
“蒲二癞执法犯法,应罪加一等!不惩罚,就是纵容他继续犯罪!再说,他的督丈之职既非百姓公举,也非县衙指派,是用卑鄙肮脏手段,贿赂麻帮办得到的。不撤换他,难息众怒,量地秩序还得大乱!”
李县令恼羞成怒:“蒲松龄,我是一县之长,淄川县的事,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蒲松龄道“大人是县令,说了当然要算。但有个原则:必须站在百姓立场上说话,得到百姓认可,才算数。反之,站在百姓对面为坏人说话,遭到百姓反对,说了也可能不算。今天大人判案,搜刮民财无罪,收受贿赂也无罪,邪恶既然无罪,岂不变成正义了?似你这样,黑白不分、是非不明、有功不赏、有罪不罚,法律何在?纲纪安存?道德和良心哪里去了?我真不知道大
“你、你、你!”李县令气得浑身乱抖,声嘶力竭的吼叫:“蒲松龄!你一个胎毛未蜕、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竟敢在公堂上口出狂言,藐视朝廷命官,仅此一项,就该重打,来呀,把这臭小子打!打!打!往死里打!”他失去了理智,拔出签来却忘了投下去。
众人见他柛经错乱,光棍不吃眼前亏,忙簇拥着蒲松龄冲出县衙……
李县令还在大堂上手握令箭,一迭连声喊:“打!打!打哩。”衙役们见老爷失魂落魄的狼狈相,禁不住笑出声来:“老爷,人去堂空,您打谁呢?”
李县令如梦初醒:“我打蒲松龄,哎——人呢?”
“他走了。”
“你们这群饭桶,为什么不早打?”
衙役们说:“老爷,你都被蒲松龄震住了,做事迷糊颠倒!何况我们呢?再说,您死死攥着令箭不放,我们也不敢随便动手呀。”
李县令这才恍然大悟,看看手中的号签说:“蒲松龄这小子,真把我气糊涂了。”
衙役笑道:“老爷,不是蒲松龄把您气糊涂了,而是您这个糊涂官糊涂惯了。一旦遇到蒲松龄这样胆识过人的对手,焉能不栽跟头?”
众人簇拥着蒲松龄一边走,一边商量下一步如何办?
蒲松龄提出回家给吏部侍郎高珩写信,揭发李县令在丈丈量田地中贪脏受贿,任用不贤、姑息养奸的失职行为,要求吏部罢免他,另选良吏来淄川当县令。才能保证丈田大计顺利进行。
‘智多星’蒲三爷则说:“只要他们把丈田费退还原主,贪污罪便不再成立,吏部也没借口罢免他,不如把蒲二癞‘以妻易官’的肮脏行为编写段快板,题名‘督丈词’,语言要通俗易懂,琅琅上口,人人传唱,家喻户晓。定能哄动城乡。让麻帮办和蒲二癞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们前头量地,我们后头拔橛,让他们量不下去,李县令就会中途换马。”
“好!”蒲松龄拍手叫绝:“三爷爷不愧是智多星、赛孔明!这群人面兽心、卑鄙龌龊的害民贼,为了满足各自的欲望,真是丑态毕露、洋相百出,不将他们的丑恶嘴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让民众觉悟起来把他们打倒,另换公正廉明之士主持量地,丈田大事是做不好的。”
在强烈的正义感促使下,蒲松龄回到家中,立刻点灯磨墨,一口气写出了一篇朗朗上口的快板书《督丈词》:
朝廷下诏丈亩田,公文下达淄川县,县令知事关重大,急召部属来商谈。丈量田亩是大事,皇粮国税紧相关。委派胥吏总督丈,即日下乡去量田。全县四十八个乡,胥吏一人难承担?妻舅麻二无事干,可教他来充帮办,每村选出人三个:督丈、掌弓和书算。三人组成量地班,限期十日丈量完。麻二奉命不怠慢,跑到乡下来物选,村中无赖名魁元,名字文雅人懒散,吃喝嫖赌不务正,家里穷的底朝天。一见发财机会到,削尖脑袋往里钻,麻二乘机把官卖,参选要交十吊钱,二癞穷的光腚光,哪有闲钱来买官?关在屋里喝闷酒,猛然一计涌心头,闻听麻二早丧妻,光棍打了好几年,只因家穷人丑陋,无女跟他续姻缘。俗语俚言说得好:光棍打上三年整,看见母猪赛貂蝉。我的老婆病在床,不挣反得赔药钱!越想越觉不合算,不如拿她去换官。又怕老婆不愿意,花言巧语把她骗:“我今访得好郎中,神医妙术能回天!请她给你治一治,病好不再受熬煎。”老婆听罢赌气骂“狗腚里迸出人语言,莫非太阳西边出?还是鬼胎怀心间?你今给我治好病,好挣马尿腚里灌!”二癞扑哧喷了酒,歪嘴真比抹蜜甜:“娘子且莫胡乱想,士别三日刮目看。我今改邪要归正,不当无赖要做官,帮办下乡来量地,让我来把督丈干。那天来家把我找,见娘子病的太可怜。声言自己懂医道,三代从医秘方传。专治肺痨咳喘病,药到病除如神仙,给咱治病是义举,分文不取管顿饭。娘子连说“好善人!管他一年咱也干。”二癞一听心暗喜,推下饭碗往外颠。找到帮办笑开言:“我家有女赛天仙。唱戏猫狸换太子,我今用妻把官换。娘子今年三十三,徐娘半老风韵艳。只因嫌我穷且丑,吵着非要另嫁男。与其鸡飞蛋也打,不如用她换个官。”帮办一听心暗喜,冷笑一声开了言:“狗嘴能长出象牙来?臭大脚说成俏牡丹。耳听为虚见为实,先领她来我相看。”帮办一见二癞妻,三十出头正当年。体态婀娜风摆柳,三寸金莲似藕尖。眉头微蹙病西施,双颊潮红活貂蝉,香汗津津入肺腑,娇喘细细招人怜。帮办越看越消魂,酥了身子饧了眼。忙说:“娘子快躺下,小医给你把病看,把腕诊脉直摇头,脉若游丝一线悬!病去抽丝非一日,须得住下细观看。”二癞连说:“好好好!这得给你添麻烦。”推说家门未上锁,丢下老婆回家转。帮办送出大门外,嘱咐今夜耐泒单。你妻暂且留我处,疾病治好就奉还。二癞说是小意思,一个女人值几钱?有朝发了丈地财,再讨十个有何难?小人得志无忌惮,假公济私是必然。东家钱少步弓窄,西家钱多步弓宽。送礼越多地越少,穷人富人颠倒颠。财主拿他当孝子,穷人生气干瞪眼!逼出一个武二郎,路见不平拔刀剑。一把踩住癞皮狗,一跤摔个脸朝天!一脚踏在胸脯上,怒气冲冲开了言:“癞皮狗你不是人,老婆换了个量地官。良心长在肋叉里,贪赃枉法胆包天!老子为民申正义,揍你一个稀巴烂!说罢挥动铁蒲扇,噼噼啪啪揍得欢!打的二癞满地滚,鼻青眼肿抱头蹿。找到帮办把苦诉,哪知帮办更难堪!癞妻患的是肺痨,专将别人来传染。帮办欢乐没多时,咳嗽不止吐血痰。眼看小命难得保,身上难受心中烦。一见二癞找上门,劈胸踩住骂咧咧:“你把病妇糊弄我,我今辈子瞎了眼!如今得上肺痨病,好好前程完了蛋。你丈地诈了多少银,快给老子付药钱。”二癞赔妻又挨打,恼羞成怒开了言:“我送老婆来治病,你乘人之危把她奸。得了肺痨你活该,流氓就得有今天”。二人越骂越上气,拳打脚踢开了战。一直闹到公堂上,知县一见火冲天。喝命皂隶给我打,各揍五十下了监。此乃我乡丈地事,欲知下文待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