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之中虽然没有明说,但其背后的意思,洪承畴还是一听就明白了。
孙传庭和张晓这样的人也是如此,虽然没有在皇帝的面前亲领圣训,也没有像洪承畴那样刚刚经历过秦王府的事情,但他们能在成千上万的文官之中崭露头角,在历史上留下大名,当然也不是一般人可比。
包括山西兵备副使袁继咸,听了圣旨,对当今皇帝的用心也是暗自折服,钦佩不已,心里想着,若是眼前的这个沈王听不懂这个旨意,那么沈藩的将来恐怕就很难说了。
然而,跪在地上聆听圣旨的朱埕尧,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沈王府多少年来机关算尽、巧取豪夺之下,才辛辛苦苦积攒下的银子,就这样被一道轻轻巧巧的圣旨,给夺去了?!
朱埕尧的脸色,时而因惊恐万状而煞白,时而因气愤难平而涨红,时而因无可奈何而面如死灰。
是死死地攥住王府的财富,还是保住沈王的封藩?
朱埕尧脸色一脸数变,但是最终还是作出了选择。
若是为了沈藩的福祚绵长,拿出三十万银子三十万担粮食,他打落牙齿和血吞,认了。
当年为了顺利地继承沈王这个爵位,他在京师内外上下打点花出去的银子也不止这些,但是封地在山西的藩王多了,凭什么就要沈藩和晋藩出资支应剿贼?
难道其他藩王不是同样受到流贼窜晋的威胁?!
说起来,明朝的宗室藩王实在是有点太多了,光是从沈王府这一支派生出来的支系藩王就有十数个,几乎遍布山西东南的各府县,比较大的支系就要陵川王、平遥王、黎城王、稷山王、沁水王、沁源王等六支。
这些两个字的藩王,地位当然比一字王低多了,与天家的关系也很远,但却一样享受着各种各样的爵禄待遇,只知道索取,不知道回报,对朝廷,对地方,都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陕北的流贼后来之所以能够流窜天下,而且还搞什么不收税、不纳粮的口号,一定程度上就是因为遍布天下的明朝宗室藩王们,就是他们的天然粮仓。
每个地方都有藩王,而每个藩王都是当地最大的土财主,这些土财主的钱粮舍不得来出来捐资助剿,最后全都白白地便宜了这些四处劫掠的流贼。
说他们是变相资敌、助纣为虐,真的是一点都不冤枉。
李邦华宣读了圣旨,看着跪在地上默默不语的沈王朱埕尧及其世子朱效镛,过了片刻之后,冷冷地说道:“老王爷,可是没有听清陛下的旨意?何不速速领旨!”
这时沈王朱埕尧终于回过神来,抬头看着李邦华话,说道:“敢问李阁老,朝廷大军入晋剿贼,要剿到何时?这银子粮食,是由本王一力承担,还是沈藩各支共同承担?是仅此一次,还是今后一而再再而三?须知我沈藩不过是偏居晋地东南的一个藩王而已,哪里有无尽的钱粮,支应朝廷大军索取!”
李邦华听罢此言,微微一笑,手拿圣旨,缓缓说道:“老王爷所虑也不是没有道理。至于大军剿匪剿到何时,本官也无法断言。然而钦命沈藩支应的钱粮,少了一分固然不行,但多了一分,本官也绝不会强要。至于是老王爷一力承担,还是沈藩各支分担,那就是老王爷与沈藩各支之间的事情了。”
说完了这些话,李邦华将圣旨递到朱埕尧的面前,说道:“沈王爷,接旨吧!”
年迈的朱埕尧,看着李邦华递过来的圣旨,缓缓伸出手来,仿佛这道圣旨是个烫手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看了看跪在身旁的世子朱效镛,老沈王最终还是将圣旨接到了手中,然后叩首说道:“沈藩朱埕尧领旨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