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安东侯毛文龙也没法说什么反对的话,只是报给皇帝知道了事。
崇祯皇帝对于这样的情况自然也不能反对,人家不要你一分钱粮,就在大明与朝鲜的新定边界之地沿边修筑城堡,派兵驻守防卫,你又能说什么呢?
而且,在现在这位崇祯皇帝看来,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必要反对,只要那块土地尽快牢固地掌握在汉人的手中就好,至于具体掌握在哪个汉人的手里,目前来看并不重要。
姜曰广看着眼前物是人非的平壤城,心中一时生出无限感慨。
平壤城里的大街小巷,以及街道上分布的殿台楼阁,基本上还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城市里街道上,再也看不见一个朝鲜人,也没有了上一次途径城中之时满眼的街市繁华,有的只是遍布城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东江镇右路“和尚兵”。
跟姜曰广一同进城的李信、张溥二人,对此当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与大明内地城池并没有多大差别的街市面貌,而跟随在这几个人身后的金尚容、李廷龟两人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此地不复再为朝鲜所有,而且还是在他们手中失去,一时间两人心中都是愧悔难过万分。
不过再看一看从朱雀门进城之后,沿着道路两侧持枪按刀肃立的东江镇右路“和尚兵”,两个人除了垂头叹气之外,也只能接受眼前这冰冷的事实。
刘兴祚的平壤伯府,就是此前平壤城内安平监司的官衙。
如今不仅是刘兴祚的平壤伯府,而且还是东江镇右路总兵府,与皮岛之上的安东侯府一样,都是公私一体,或者说前公后私。
对于这样的公私一体或者说公私不分,副使张溥依然看不过眼,但是在东江镇说过的那番话,此时再拿出来说道,也无甚趣味,所以干脆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静观眼前的一切。
姜曰广与李信当然没有张溥那样的书生意气或者说士林“洁癖”,到了平壤伯府以后,一切都是客随主便,吃完了酒席,休息了晚,然后第二天上午,当着朝鲜使者的面,将朝廷给东江镇的旨意,以及大明朝廷与朝鲜定下的条约亲口转达给刘兴祚。
在这些该做的或者说能做的做完之后,就是静等尹暄的消息了。
在此期间,姜曰广让副使张溥陪着金尚容、李廷龟等朝鲜人继续在平壤城内等待尹暄消息,而自己则带着李信,由刘兴祚亲自带人陪同着,在平壤城周边的顺安、平城、桧仓等地实地探察东江镇的军屯、民屯制度。
这些地区原本都是朝鲜的平原粮仓之地,此时自然已经没有了朝鲜人的影子,田野上时不时地就可见到已被烧成废墟、黢黑一片的朝人村落,而有的地方依稀能够看见一堆又一堆未被掩埋而冰冻起来的尸体。
对于所有的这一切,刘兴祚视若无睹,依旧谈笑风生,而这一大圈走下来,等到平壤传来消息,说朝鲜的迎宾官员已到大同江对岸的时候,姜曰广和李信对于回程途中再见到的各种尸堆,也基本上是见怪不怪了。
而与此相应的,则是一个又一个崭新的界碑和界碑上新刻的地名,比如新复堡、新盖堡、新海堡、新开堡、新铁堡等等。
这些或属军屯或属民屯的新地名,一看之下就知道到这里来的辽东汉民,其故乡在什么地方,新复堡的居民来自刘氏兄弟此前的根据地复州,而其他的则依次是盖州、海州、开原、铁岭。
这样的新地名在东江镇其他四路的防区之内,同样比比皆是。
一边是朝人被屠杀驱离的惨状遗迹,一边是辽东汉人难民新辟的家园屯堡,对于坚信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张溥来说,或许会义愤填膺、难以接受,但是对于已经被崇祯皇帝成功灌输了民族主义信条的李信来说,这一个个新地名,正是如今东江镇将士足以彪炳千秋的功德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