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个时候的西安才是西北的第一战略要地和第一军事重镇。
但是,朝廷的旨意既下,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
如今崇祯皇帝将他李邦华捧得这么高,朝中又有多少人盯着他,在到处寻找他的错处,他可不会轻易再去质疑皇帝的旨意。
李邦华坐在三边总督衙门大堂之上的官帽椅上,一边看着堂下自己带来的武将们兴高采烈地交头接耳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边偶尔扫视一下面色黑红、正襟危坐的袁崇焕,及其麾下的文官武将们。
过了良久,李邦华放下手中的茶碗,轻咳一声,缓缓说道:“圣上的旨意,今日上午已经尽皆传达,在座的各位,也都已经知道了!
“圣上即位方三年,一灭流寇,再定西南,三败建虏,四复河套,圣上之英明神武,据此可见一斑!
“我辈居今日而为官为将,实乃是生平际遇之福!不拘文官武将,只要有功,一战可得世爵!此皇明肇造以来二百年未有之新局面也!当次之际,正是我辈大有为之时也!”
李邦华说到这里,大堂之上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人人都是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看,只听他继续说道:
“洮岷兵变与甘镇回乱,圣上与朝廷已有定论!此辈木速蛮,入我华夏版图三百年,却三百年不服王化!此时建虏败归,流贼西窜,华夏大地,四海平静,此正是绞杀此辈木速蛮之时!”
李邦华话音一落,整座大堂之上一片肃然。
文官在座者,如三边总督袁崇焕、延绥巡抚孙传庭、甘肃巡抚梅之焕以及定虏镇监军御史史躬盛,宁夏镇监军御史瞿式耜,甘肃镇监军御史刘之伦,都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些人如今就在西北边地,都已经知道了木速蛮问题的严重性。
入了华夏版图三百年,都能将一个外来的种族同化,那么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种族早晚会成为华夏民族的祸患。
久而久之,洮岷之地,河西之地,乃至河西之地的尽头漠西之地,都将不再是华夏民族的家园。
想清楚了这个问题之后,如今在座的这些熟读进士出身的文官们,这些以儒家圣门子弟自居的文官们,没有一个人认为袁崇焕的莽撞有罪。
相反,不仅继续一致地支持袁崇焕的强硬政策,而且不少人因为看到了陕北流贼与洮岷木速蛮之间的异同,而生出了坐山观虎斗,待其两败俱伤然后一举全部歼灭的念头。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西北大乱数月以来,袁崇焕除了整军备战,将三边总督辖内如今还能约束的官军调集到北部沿边一带,一边占领战略要地策应河套之战,一边聚拢兵力形成局部优势之外,就是坐山观虎斗,以待有利之机。
而此时,武将在座者,如靖远伯赵率教、安远伯曹文诏、武安伯王廷臣,延绥镇总兵贺时雨、宁夏镇总兵贺虎臣,以及定虏镇得代总兵周遇吉,人人皆知接下来大战在即,瞬间精神百倍振奋。
赵率教甘肃军户出身,他在外为官数十年,父母已亡,妻子儿女也跟随安置在他当总兵的山海关。
其故乡甘肃靖远,也即此时的陕西行都司靖虏卫,目前仍掌握在官军手中。
当然此时此地所谓的官军,不过是自发武装起来的本地汉人卫所军户而已。
成建制的甘肃镇官军营兵,本就沿着长城一线据守在阻击北虏进犯的沿边各口各堡之中,等到洮岷兵变形成的连锁反应发生之后,这些备边备虏的官军一时来不及回援,大量边内城池丧失。
几个月过去了,到了现在,陕西行都司甘肃镇辖地之内,除了兰州卫城、西宁卫城等少数几个拥有坚城防御的重镇之外,几乎全部落入叛乱的世袭木速蛮土官之手。
这些星星点点的孤城,就像是大海之中的礁石一样,一次次经受着木速蛮海浪一般的冲击,却始终屹立不倒。
几个月下来,木速蛮在高压统治之下突然叛乱所产生的力量,在战乱之中逐渐被消耗大半。
洮岷之地以及河西走廊之中的诸多地区,原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犬牙交错乱成了一锅粥的局面,也逐渐泾渭分明了起来。
就像是一池浑水经过了几个月的沉淀,将木速蛮与汉人以及其他民族分割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