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亮依然没动,但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闫儒玉知道,钱亮听见了。
于是他也不急,静静坐着等待钱亮的反应。
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钱亮终于开口了。
“小宝……”
是孩子的小名,眼泪顺着他的眼角往下淌,已经不是一滴滴的眼泪,而是一整条泪线,像是两条潺潺不断的小溪。很快,他的枕头上湿了两大块。
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
会有的。
闫儒玉了解,因为当年他也曾这样万分悲痛,那是任何语言都不能描述的,比割肉还痛,比死还苦的滋味。
想要与这样一个人交流,哪怕是闫儒玉,也只有一个办法而已。
仇恨。
仇恨能让人活下去,这是他仅有的经验。
“你老婆是被医院害死的。”
钱亮几秒后才做出反应。
“你是谁?”他问闫儒玉话,却不看他,他的目光始终停顿在天花板上。
此时他的眼睛已经不能称之为眼睛,那只是一对用来盛放泪水的容器。
“你老婆是被医院害死的。”闫儒玉再次强调。
钱亮叹了声气,“无所谓了,只要我死了,我们一家三口团聚……”
他终于看了闫儒玉一眼,“你不是来帮我死的吗?来啊。”
“你就这么去见她?”闫儒玉试探地引导,“等见面了,她问你害她死的人怎么样了,你有没有替她讨回公道,你怎么说?认怂了?”
钱亮的手哆嗦了一下,眼里又涌出了大量泪水。
“她不会在意的……只要我们一家人一起……”
“那你呢?你甘心吗?”闫儒玉追问。
“我只想跟他们团聚!”钱亮突然提高音调,“你捅死我,给我个痛快吧!要么你就走!”
他已有些语无伦次,甚至从床上爬起来,开始向着窗口挪,看样子是想跳窗。
“像你拿刀捅死王爱一样吗?”
“那是个意外!只是意外!我不想的!”辩解的话脱口而出。
“等你见到王爱,你就这么跟她说,看她信不信啊!”闫儒玉一把揪起钱亮的衣领,将他推回病床。
既然这个男人连仇恨都没有了,那就让他恐惧吧。
“她……她……跟我无关……对不起,对不起……那是个意外……”
闫儒玉并未松开揪住钱亮的手,趁热打铁地继续问道:“王爱是怎么死的?”
“李秀奇杀的!用王爱代替他姐!人死债烂!你去找李秀奇啊!不是我……真不是我!”
“怎么杀的?!”
“刀!弹簧刀!捅死的!”
“你没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