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思绪万千,许宁心内也实在纠结得很,不知该要如何取舍,也更加感觉到自身在这纷乱世道中的无力。在寻常寒庶看来,他或是掌兵数千、过万丁口的实权战将,但是在真正高层次人看来,他不过只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而已,他们甚至看不上自己能否提供助力,只是需要一个态度。许宁甚至不清楚曹纳来游说自己是梁公的指示,还是其人自作主张的邀功。
但问题是,仅仅一个态度问题,便足以影响他的前途命运!
许宁的防区,地近淮阴,沿着淮水一路东去便可返回,也无须再周转换乘。只是在过了泗口之后,江面上突然有了阻滞,有一路友军正在江面示警巡弋,排查过往船只。
“去问一问发生何事?”
眼见如此警戒森严一幕,许宁心绪顿时一跳,连忙吩咐身边家人。
家人轻舟去问,不多久便返回汇报道:“泗水乱部昨夜突袭下相,因恐乱军侵扰淮路,所以严查警戒。”
“乱军袭击下相?”
许宁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致,继而又问道:“那么此战胜负如何?淳于安死了没有?”
许宁对于淳于安无甚好感,在他看来此人不过只是一个不合时宜的腐儒而已,能活到如今也是运气。他真正对于淳于安不满还是在于其人占住了下相这一平乱的前线,下相原本是他想要谋求的地方,倒与利益无关,只是想要亲自剿灭那些乱军。因为他的兄长许儒,包括宗中好几名直系亲属都是死在刘徵其人手中,彼此仇恨可谓不共戴天。
泗水周边那些军头们跟刘徵乱军玩的什么勾当,许宁心内也清楚。甚至传言中如今的临淮太守糜统,似乎跟刘徵还有什么姻亲关系。毕竟糜氏本身便是淮北大宗,而早数年前,刘徵也可以说是淮上实力屈指可数的军头之一,彼此之间有所勾连,再正常不过。如今虽然势位扭转,但也不妨碍私下的勾结。
许宁谋任下相,便是被糜统阻挠不成。而糜统也没能争取到此地,被郗公将淳于安这个怯懦之辈安置于此。淳于安这个人,可以说只是一个替死鬼。糜统因为见机得早、投降得快,令得郗公不便对他过分打压。下相这个空缺,如果安排别的干将至此,极有可能会被其人勾结野泽乱军干掉,实在太可惜,所以才轮到淳于安捡个便宜。
当然这只是许宁自己的想法,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别的理由。所以在他看来,淳于安这个人实在离死不远了。如今果然被偷袭,可见他的猜想是正确的。刘徵其人,中朝永嘉之前时便随其父刘伯根起事作乱,早年烜赫一时的王弥、曹嶷等人,都曾是其家部从,事败后又转投乞活军,半生戎马,绝非淳于安之流能够抵挡。
然而家人的回答,却让许宁大吃一惊:“乱军四千余众来犯,阵斩近千,俘获千余,余者俱都溃逃。”
“怎么会?”
许宁听到这话,双眼顿时瞪大,满脸的难以置信,过片刻才又问道:“可是府君遣众增援?”
家人摇头表示不知,这不免让许宁更加好奇,吩咐货船先行归治,自己则靠岸亲自前去打听。很快淳于安的军司马亲自赶来接待,而许宁也因此得知具体战况:“淮南军前来增援?只有六百众?”
得知内情后,许宁眉头皱得更深,淮南军跨境作战,虽然只有区区六百军众,竟能大破来犯之敌。其战绩辉煌之外,更让许宁感受到一股浓浓的示威味道。尤其这一部淮南军,居然还手持郗公手令,这不免更让人浮想联翩。
“淳于明府眼下可还在县?速速引我去见!”
虽然心内对淳于安不乏看轻,但这件事当中却有太多可供咂摸滋味,令得许宁不敢等闲视之。尤其此前道途中曹纳还与他倾谈良久,这难免让他更生猜测,于是暂不归镇,直往淮水北岸的下相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