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以不舍得将骑兵卒力填入战阵,一则是骑兵战力养成不易,他麾下这些骑兵战力已经算是目下国中为数不多的百战精锐,一旦损失过多,将更加无力阻截南人攻势。
二则对于这一战术是否有效,麻秋自己其实也不能笃定,留下足够的骑兵机动力量,即便再有变数发生,也有足够的力量应变,不至于一败涂地。
张贺度这里拒不配合,麻秋纵有想法也难施展,只能眼看着晋军逐步逼近襄国城防。他虽然频频派遣兵众出战阻挠,但收效却是微乎其微,一旦被晋军抵临襄国城下,他是深知晋军攻城之猛,再想坚守拉锯已是做梦!
这一日,惯例巡察前线,眼见到晋军推进情况后,麻秋心情不免更加恶劣。其实按照他的想法,再枯守襄国于晋军作战已经很难再有扭转战局的效果。
主上若真不舍放弃襄国,去年就不该动念迁都,劳民伤财、使人心更加动荡之余,也让南面各军各自为战,乏于系统调度,被晋军各个击破。而既然已经向北迁都,襄国这样的鸡肋之地那就当弃则弃,集结主力人马于信都准备与晋军决一死战。
但他本就待罪之身,而且主上虽然方寸失衡,但却更加不能容忍旁人挑战他的权威,麻秋纵然有不同意见,也不敢宣之于口,只能遵从命令。
归城未久,建德宫中传讯言是信都使者到来,麻秋不敢怠慢,将军事小作叮嘱便率领几百随从穿城而过,进入建德宫。
如今的建德宫,已经再无宫苑威严,经过去年秋里一场战乱破坏后本就没有修缮,之后主上决意迁都,又将建德宫许多梁柱、基石拆下送往信都营建新宫,目下更成一片废墟。
武安王石琨是目下襄国名义上最高长官,也不愿居住在于他而言有着不堪回首惨痛记忆的建德宫,而是住在了建德宫北面、由故太子石邃所督造的单于台中。
麻秋抵达此处的时候,卫军张贺度已经先一步到达。张贺度负责防守漳水以北的襄国城,是晋军目下还未抵达的区域,没有前线督战劳顿,时间上自然要比麻秋充裕得多,其人眉眼狭长,望去颇为阴冷,眼见麻秋阔步行入殿中,嘴角便泛起一丝意味莫名的笑容。
因为张贺度不愿配合作战,麻秋与之关系也不乏紧张。其实他与国中其他战将关系也都谈不上有多好,本是主上潜邸旧人,直接得掌大权,之后又久戍邺地,也没有时间与精力与国中其他人保持什么亲密往来,倒像是一个独来独往的独夫,也因此才能得到主上石虎的信赖。
看到张贺度阴冷神情,麻秋也是忍不住横了对方一眼,他于国中虽是孤臣独夫,但也不会畏惧任何人。彼此眼神碰撞之后,他才趋行上前向武安王石琨见礼。
“麻侯请坐,毋须多礼。”
武安王石琨对麻秋倒是非常客气,他在诸兄弟当中,本就不甚得君父看重,去年又被晋军俘获险些丧命,放出后便入麻秋军中,与麻秋也算旧相识,对于这一位大将自然不敢怠慢。
信都来的使者上前一步,将主上命令详细传达,其实也没有什么新的指令,无非厉言恫吓一番,让麻秋与张贺度等人齐心协力,一定要将襄国城池守住,给信都的大军争取反击的时间。至于防守到何时,国中又怎样发动反击,这些统统都没有提。
虽然只是一些废话,麻秋还是竖耳倾听,但是听到最后,也没有听到他想听到的内容,不免大感失落。襄国局面如此,他也曾向主上进言,希望能够再派遣一部分援军,最起码希望主上能够明确襄国主从如何,借着主上的君威让张贺度服从他的指令。
但石虎既没有说援军问题,又避而不谈襄国军权分配,让麻秋心中更觉焦躁,尤其看到张贺度那不乏讥诮的神情,更是恨不得一拳砸在其人脸庞。
不过,使者此行倒也并非只是传达一番废话,还是带来了一些援助,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三百副重甲步铠并两百具重骑甲具。
国势大衰之后,羯国诸用更缺,特别信都还在大举扩军、穷兵黩武,单单这五百副精良的人马战甲,便是石虎用心筹措抽挤出来,若非对麻秋仍是信任不失,更不会送到襄国来,还不忘叮嘱麻秋善用强械,痛击南贼。
对于主上这一份关怀用心,麻秋理应感恩,可是一想到对面晋军之强盛军容,对于这些器械援助心中实在难生半点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