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下达未久,几名被派往城南方向的斥候已经策马返回,及到近前,斥候难掩喜色:“将军,大喜!羯军城南溃乱,多有人众越城出逃,已有近千人众遁出野中,往西、往南溃逃而走……”
听到这一汇报之后,辛宾也是忍不住的笑逐颜开,一颗悬着的心稍有回落。须知他这一次率部北上进攻信都,本就不在原本的军事计划中,此前那些溃逃的河北乡民给东武城方面带来极大的压力,根本就抽不出足够的兵力来进攻信都。
依照大将军最新安排的战术,辛宾这一路东武城王师北上,最主要任务还不是攻拔城池,主要是摆出一个强攻信都的姿态来,持续给城内羯军施加压力,当然最好的结果便是压迫得守城羯军承受不住这股压力而主动溃逃。
至于真正扑杀信都这一股羯军残余势力的王师力量,主要还是来自信都西侧的前锋大都督谢艾所掌部伍。如今信都城防已有崩溃之势,这对辛宾而言自然是一个十足的好消息!
“告令营中,今夜再奋战一阵!若能惊溃城中羯众,则明日我部便可入城休养!”
辛宾话语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激动颤音,虽然陷于兵力不足,他所部王师是很难兼受夺城并剿杀之功,但若能真的攻夺信都,则此行王师上下参战将士,每一个最差都可得四转大功!
因是辛宾当机立断,决定尽发营卒,不再只是佯攻,而是要真真正正开始夜攻信都城!
周遭王师士卒们,听到辛宾这一命令,一时间也都振奋不已,甚至有人按捺不住胸膛中所涌动的澎湃战意而引吭长啸起来。
辛宾也并不阻止士卒们一时乐而忘形,只是眯着眼望向不远处那黑洞洞的城池,脑海中却忍不住回想起旧年于京府毅然决然投入大将军麾下的王事。
当年的辛宾,不过只是永嘉之后南渡之众当中一员,并无旧势家声可恃,搭着沈氏经营京府的势头而小得资产。这在当时京口人众看来已经算是非常值得称羡的成功,可是辛宾却不愿一生困于商贾事务。
当年的他,趁着大将军途径京府之际,豪掷三十万钱只为获得一个拜见大将军当面投献的机会。老实说,当时他这个决定,不独遭到一部分时流抨议讥讽,甚至就连家人都不甚支持。
之后他跟随钱凤北行襄国,于羯国腹心之地弄险为谋,之后跟随石虎大军南下,临阵归南,经此一事而名动江左,一跃成为大将军麾下忠义肱骨,于一众大将军门生中不过仅次于胡润等寥寥数人。而随着大将军力挫石虎,他们这些门生也是水涨船高,也让旧年一些讥讽辛宾的京府旧人称羡不已。
然而这还不是辛宾命途辉煌的终点,由于本身有着潜入羯国腹心的独特经历,在这一次的军事行动中,辛宾被沈牧选为此次率兵进攻信都的人选。
区区一个背井离乡的河南农家子,敢拼敢搏,因缘际会,到如今,即将要把肆虐河北经年之久的羯国都城踏于足下!
“我与诸君,名著此时,功成此夜!攻城,必胜!”
如今的辛宾,早已经是年近五旬的老将,不可再以筋骨竞勇称胜,可眼下他心情之激动澎湃,一如早年于京府决定投效大将军那一刻,面对着快速冲行至此的王师将士,他振臂高呼,轻狂锐盛,不逊少年!
“攻城,必胜!”
哪怕此刻营卒尽发,不过区区三千余众,但三千余虎狼之师挥戈高呼,声震于野,如雷霆降世!
幽暗的夜色之下,星火点点,聚成猛龙,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凶悍无比的扑向那坐落在平野上的羯国都城!
反观城头上羯军,本身就已经骚乱难制,在听到城外野地传来那摄人心魄的鼓号与喊杀声,众多羯卒口中已经发出近乎绝望的凄厉嚎叫:“晋军攻城了!晋军攻来了……”
“晋军疲弱,不耐久战!固守城墙,擅离者死……”
城头上,除了羯军士卒们惊悸惶恐的嚎叫声外,间或还有几个将领声嘶力竭的催战声,但在此刻城池内外声浪滚滚,这区区几个杂音,已经完全不能再将局势稍作扭转。
王师夜中发起进攻,根本就没有准备足够的器械攀越城池,哪怕将士们冲至城下,也无非只是引弦密射,以凶狠洪亮的喊杀声震慑贼寇。
黑暗的信都城墙上,羯卒仓皇奔走溃逃,有的冲开督阵执法兵卒的封锁,直往城内冲去,有的则抛出一早准备好的绳索,要跃下城墙投晋乞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