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小青气的脸通红,“姐儿,红云说没有酸梅汤。”
碧玉惊讶的抬头,开什么玩笑,这酸梅汤是夏天必备的东西,早上都会煮上一锅放在井水里冰着。因为胡雪儿管着厨房,她为示尊重才跟她要的。
“去看过了吗?”碧玉扔下扇子问道。
“看了,还有半罐呢。”她不相信专门去井边看了一眼。
碧玉眯了眯眼,“嫂子在旁边吗?”
“在的,她正在做太太要吃的莲子羹,明明听见了,却当成没听到。”小青对胡雪儿很不满,哪有做嫂子的这么对小姑的?真以为她家姐儿是好欺的吗?那她就是打错主意了。她家姐儿可是家里最受宠爱的人,即使是最年yòu的申哥也要靠后。
“那洗澡水呢?”
“红云也说没有,我说自己烧,她不仅不让还说我会占住锅子,让我等着。”小青越发气恼。家里有三口锅,她们就算要做莲子羹也只用一口锅就够了,凭什么不让她用?这不是存心欺负人嘛,居然连她家姐儿都想欺负。真是要翻天了。
碧玉面无表情的站起来,“不用生气,我也不洗澡了,去上房吧。”
“姐儿,您……”
“待会看我的眼sè行事。”碧玉不想再避让了,原想着一家人吵吵闹闹的不像话,硬是咽下心头的那股气。可胡雪儿却越来越得寸进尺了,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必一让再让了。给过她机会,可她却不珍惜,那就不能怪她了。
“是。”小青回的很是响亮。知道她家姐儿要出手了,哼!
碧玉走到上房,正巧吴氏和吕登都在里面说话,吕登这几日放假歇在家里没出去。
“娘,哥哥,你们都起了?”
吴氏招手让她走近,“是啊,不过你爹爹和申儿还在睡。”吕家人夏天有午睡的习惯。
碧玉依着吴氏坐下,视线扫到小几上,“咦,这里有酸梅汤啊?”
“这有什么稀奇的?难不成你没见过?”吕登取笑道。
碧玉动了动嘴,yu言又止,脸上有些挣扎。
吕登收起笑容,“妹妹,怎么了?”碧玉不是扭捏的女孩子,露出这种神情肯定有事。
“没什么。”碧玉淡淡的道。
看着她的表情,吕登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小青,你来说。”
小青小心的东看看西看看,摇着头道,“小青不敢说。”
吴氏原本还微笑的脸瞬间收了起来厉声道,“说。”在自个家里这般小心翼翼是为甚?
小青忙道,“回太太的话,刚刚姐儿要喝酸梅汤,让奴婢去要,可……”话在这里断了。
吴氏的声音泠冷的,她心中已猜出了几分,“说下去。”
小青偷看了眼吴氏,“红云说没有了。”
吕登一拍桌子,杯子都震动起来,“她说没有?好大的胆子,她是主子吗?谁给她的权利?少乃nǎi呢?”转眼想到胡雪儿此刻就在厨房,那所有的事都是她默许的?他心头的火冒了上来。
“少乃nǎi……”
“小青。”碧玉打断她的话,能说的都说的,“这只不过是件小事,不必这么大惊小怪的。”
小青不服的扬着脖子道,“怎么是小事?姐儿无论想要什么她们都……”
碧玉挥挥手道,“好了,不必多说,退下吧。”
小青想起这些日子受的气实在忍不住。“她们连洗澡水都不……”
“小青。”碧玉有些头疼的看着她,这丫头是个直姓子受不了气,这些日子忍的实在太憋屈了。
“女儿,让小青把话说完。”吴氏板起了脸,她无法容忍自己的女儿被人薄待了。
小青不敢隐瞒,不仅将厨房里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还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也说了,倒没有添油加醋多加一个字。
吴氏听的脸sè都变了,她这么信任儿媳,让她管着厨房,不是让她欺负自家女儿的。胆子真够大的,她居然敢这么做,可是处处苛刻碧玉又是为了什么?
吕登脸sè铁青嗖的一声站了起来,要冲去厨房。
惩罚
碧玉忙拦下他,“哥哥,这不关嫂子的事。下人有时不服管教也是常有的事。”
吕登横眉竖眼道,“没有她的指使,一个下人怎么敢如此放肆?真是可恶,居然娶了这种恶妇。”
“哥哥说哪里话,嫂子对父母孝顺对你还是好的,哪称得上恶妇?”碧玉暗叹了口气,“只不过是件小事,何必弄的全家不痛快呢?”这事闹成这样她的心里不好受,哎!她就不明白胡雪儿为什么要针对她?她自问对胡雪儿一向友善,并没半点恶意。可胡雪儿对吕家其他人都不错,唯独对她横竖看不过去,想想就让人郁闷。
话说这胡雪儿是有些傻,即便心里不喜欢碧玉,忍也就忍上几年,等碧玉出了门她就能松口气。可如今处处欺负碧玉反而讨了吕家人的嫌,这又何必呢?
吕登听了这话,心里一疼,他平时都不在家,他的妹妹定是受了不少的委屈,他做兄长的居然一点都不知道。看那女人平日里很贤淑很知礼的模样,以为她必能善待家里人,他也处处尊重她在她父母面前给足她脸面。没想却是个面善心恶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哥哥,原是我不好,不该要什么酸梅汤。”碧玉扁扁嘴低声道。
“胡说,在自己家里喝口酸梅汤算什么大事。”吕登满脸疼惜的拍拍碧玉的肩膀,“妹妹,哥哥定为你出口恶气。”
“不必了,她也不容易,孤身一人在这里。”碧玉并不想闹大,只想小惩一番,不让她再这么放肆。
吕登犹豫了下,想起岳父岳母任期满回老家之前的一番话,让他好好照顾胡雪儿,无论发生什么念在她老父老母的份上多待担点。可她居然敢欺负碧玉,这让他无法忍耐。他的妹妹是个好姓子的人,只要别人不去犯她,她是绝对不会主动去攻击别人的。
“哥哥,算了。”碧玉劝道,先前她隐忍不发也是因为担心出现这种状况。今日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不过她发现有些低估了兄长对她的爱护之情。
这时胡雪儿领着红云端着托茶进来,见到这一幕脚步一顿,来不及细想随即走到吴氏面前,从罐子里盛出一小碗双手恭恭敬敬的递给吴氏,“婆婆,这是新做好的莲子羹,您快尝尝。”
吴氏神情莫测的看了她一眼,“放着吧。”外表真看不出她是这种人,吴氏心中懊恼不已,早知如此,一进门就应该好好□一番做足了规矩。不该念着她也不容易一进门就给她好脸sè看,纵的她得意忘形起来。有些人就应该时时敲打敲打才会处处小心收敛。
“是。”胡雪儿心一慌,出什么事了?婆婆怎么会这样看她?好似她做错了天大的事般。脑子中不断回想这些天发生的事,可没想到会让婆婆生气的事啊?!
碧玉拉了拉吕登的袖子,示意他坐下。吕登忍住气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胡雪儿。
胡雪儿盛了一碗给吕登,心中越发忐忑不安,这是怎么了?
吕登见她呆呆的站着,心里恼怒,“娘子,妹妹的那份呢?”
胡雪儿收回心神,忙笑道,“我再盛一碗。“
“不必了,嫂子,我自己来。”碧玉客套的站起身。
胡雪儿听了这话,站着不动,任碧玉自己舀了一碗,这一幕落在吴氏和吕登的眼里,怒火蹭蹭的朝上冒。
平日里大家都没留心,再加上只有一日三餐时才会聚在一起,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胡雪儿对碧玉的态度明显不一样。这般忽视怠慢碧玉那还了得,这地方上哪家的小姑是好相与的,嫁进去的媳妇都处处陪着小心。可他们家却倒了过来,他们捧在手掌心里呵护的碧玉居然被个外人轻视了。这一刻吴氏mǔ_zǐ 将个胡雪儿当成了欺负他们所珍视之人的外人。
“媳妇,亲家母是怎么教你的,一点规矩都不懂。”吴氏板着脸发难道。
胡雪儿一下子愣住了,平日时慈爱平和的婆婆忽然之间严词喝斥,这让她无法接受。“婆婆,媳妇做错了什么让您这么生气?”
吴氏冷冷的低喝道,“你家大人教你可以跟长辈顶嘴吗?”
“我没……”胡雪儿委屈的不行,怎么会这样?
吴氏见她还敢辩解,越发的生气,“住口,给我跪下。”
胡雪儿眼中的泪花团团转,委屈的转向丈夫求助。没想吕登瞪着她吼道,“没听到娘说的话吗?你好大胆,居然敢不听从婆婆的教诲。”
胡雪儿浑身一震,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婆婆。”连温和的相公也这般凶神恶煞的,她到底做错什么了?
“太太。”红云见势不妙,心中大急随着跪了下来,“少乃nǎi做错了什么事,您就好好教她。少乃nǎi身体不好,不能……”她是陪嫁丫头,一生都掌握在胡雪儿手里,胡雪儿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有个闪失,她也讨不了好。更何况刘氏送她来时,已经许诺如果服待姐儿服侍的好,胡家自然不会亏待了她。
“住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吴氏冷喝道,连个丫头都敢出来c嘴,这家里的确要好好整治一下。吕家不爱欺负媳妇,但媳妇和她身边的人想压在吕家人的头上,那是万万不能的。
红云身体抖了抖,害怕的低着头。她一直以为吕家人都很好说话,没想板起脸的太太居然这么恐怖。
吴氏也不再理她,直直的盯着胡雪儿,“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请婆婆教诲。”胡雪儿依然摸不着头脑。
“不管你以前是哪家的女儿,但进了我们吕家的人就要守我们家的规矩。”吴氏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道,“不可自持身份怠慢公婆相公小叔子小姑子。”
“媳妇没有啊。”胡雪儿为自已叫屈,这罪名她可不敢领。
“没有?你竟然还敢顶嘴。”吴氏心里早就翻江倒海,对她这个婆婆都没规没矩的,对小姑子可想而知了。“看来我待你太过宽厚,让你以为是这家的女主人了。我还没死呢,还lún不到你做主。”
喜欢一个人时,处处都觉得她顺眼,可一旦讨厌一个人时,她纵有一点点错处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胡雪儿蒙了,这话太重太严厉。她弄不懂才一会儿功夫天地就变了sè,先前还言笑晏晏的婆婆怎么会气成这个样子。她自问进了吕家,侍奉公婆服侍相公做的一丝错也没有。为何婆婆要骂她?刚刚还温文尔雅的相公此刻脸sè难看的吓人,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吗?
“你还没意识到做错了什么吗?你让我太失望了。”吴氏痛心疾首,这会子还没想到犯的错,可见得她那么对待碧玉根本没觉得自己做错。“你既然进了这个门,我就是你的长辈,今日我就好好教教你。”
“娘,不要生气。”碧玉见吴氏气的不轻,心里有些后悔。
“女儿,你在一边坐着,让娘把话说完。”吴氏温声道,转过头变了副脸sè,“媳妇,我刚刚见你对小姑子态度很不好,这是谁教你的?”
胡雪儿这才恍然大悟,糟糕!她原来是差错在这里。平日里轻视惯了,一下子就忘了做表面功夫。她怎么会这么粗心?如今该怎么办?“婆婆,是媳妇的不是,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唯一想到的办法是早点认错,这样的话婆婆不会抓住她的错处不放,她也能早点脱身。最可恶的是,这碧玉居然敢告状,她居然算漏了这点。
吴氏是何等的人物,胡雪儿嘴上口口声声认错,脸上却丝毫没悔意,心中大怒。她死不悔改万一闹大对谁都没好处,可刚进家门没多久就休了她也不是办法,村里的人会如何看待她们吕家。碧玉的名声都坏了,将来如何找个好人家。她得好好处理这件事情,决不能出一点岔子。
“媳妇,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了。”吴氏在瞬间脑海里翻了十几个念头。
胡雪儿大喜,自以为瞒过了吴氏。可吴氏的下一句话让她心凉凉的,“厨房的事以后我来管吧,你就待在屋子里,无事就不要出来。每天抄十遍女诫,每晚胶给李四妈。”
“婆婆,我……”胡雪儿心急的要开口。
“下去吧,以后饭也在自己房里吃吧。”吴氏淡淡的加上一句,心想着先这么着,以后再一点点的收拾她。
胡雪儿不敢置信的张大眼睛,这是…这是想要软禁她吗?
“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吗?”吴氏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如果是这样,你家的几房家人都在镇上,不如让他们过来,送你回你父母身边去吧。”
胡雪儿浑身一震,回…回她父母身边?那是要休…休了她吗?她不能被送回去。她可怜兮兮的转头唤道,“相公。”
吕登脸sè淡淡的,“还愣着做什么?快谢过娘的教诲回屋子里去。”
胡雪儿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朝胡氏磕了个头颤悠悠的回房。红云也跟着爬起来准备扶着胡雪儿。
“谁让你起来的?”吴氏将茶盖狠狠敲了敲,“你眼里只有你家姑娘,没有我吗?”
红云脸sè一下子发白,求助的看向胡雪儿。
胡雪儿犹豫了下,咬咬牙不再理会她转身就走。
红云绝望的看着她家姑娘的远去的背影,腿软的瘫在地上。
吴氏对她就没有这么客气,严词斥道,“红云,你屡次对我家玉姐儿不敬,你真是胆大包天啊。”
红云泪涕相胶,“太太饶了奴婢这次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次?下次再让你有机会欺负她吗?”吴氏恶狠狠的问道,她绝不能姑息,杀卝敬猴是个办法。
红云一边不住的磕头一边道,“太太,您是最慈悲的,奴婢给您磕头,您就饶了我吧。”
吴氏冷冷的盯着她,半响才道,“登儿,这丫头如何处理,你说说看。”
为何要欺负碧玉
吕登吹了吹杯子里浮起的茶叶,神情淡漠道,“卖了,再换个丫头过来吧。”而且要卖的远远的,永绝后患。再让胡家的人送个温顺点的丫头过来,免得惹事生非的不让人消停。其实他更愿意自家买一个,不过他娘肯定不同意。
吴氏满意的点点头,“依你,你媳妇那边由你去说。”吕登的做法很符合她的打算,这丫头是不能再留,卖了就算了,至于打一顿饿几顿这种事她们吕家是不会做的。
“是,娘。”吕登应了。
红云心里一片冰凉,爬到碧玉脚下道,“姐儿,您大人大量放过红云这一回吧。”这时才想起找这个她以前瞧不起的人来求情,全然忘了曾经在胡雪儿面前如何出主意想方设法的欺负碧玉。
碧玉淡淡的看了一眼,“别这么说,我何德何能有这个本事?”
红云第一次意识到眼前的女孩子并没有她想像中那么软弱好说话,无力的哀求,“姐儿。”
吕登见了心烦一脚踢过去,“够了,再啰嗦就不会这么轻轻放过你。”如今求饶有什么用?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这些?
红云再也不敢吭声,只是默默的哭泣。
“娘,是孩子不孝居然没留心到这些事,让妹妹受委屈了。”吕登恭谨的站在吴氏面前,“请娘责罚。”
“哥哥。”碧玉不安的唤道。
“登儿,你常年不在家,不能怪你,是我太疏忽了。”吴氏暗中叹了口气,“你媳妇的规矩不过关,需要好好□。”
“娘说的极是,以后还请娘重新教教她,让她懂的为人媳为□为人嫂的规矩。”吕登陪笑道,“都是孩子不好,没管好她。”
“登儿啊,娘……”吴氏顿了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看着眼前的这双儿女半响才道,“女儿,以后有什么事不要忍着,要跟娘说,娘虽不中用但还能护着你几年。”到以后女儿出了嫁她就再也不能护着,所以在家里的时日定要让女儿顺心如意。
她不禁在心里怀疑这门亲事是不是选错了?可木已成舟,只能慢慢的管教胡雪儿,她就不信她改不过来。
“娘。”碧玉扑进吴氏怀里大哭,都是她不好,让娘为难了。
“女儿,莫哭莫哭。”吴氏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眼中却泪花闪闪。女儿即便受了委屈碍着许多原由不能直接找她哭诉,只能让小青拐弯抹角的提醒一声,真难为她了。
出了上房,碧玉红肿着双眼神情复杂的看着兄长,“哥哥,我……”她是不是做错了?
“傻妹妹,不关你的事,是哥哥太过疏忽了。”吕登心里歉然,依碧玉的心智哪需要隐忍这么久,无论什么人在她手里都讨不到好去。
“我不该捅到娘亲面前。”
吕登拍拍她的头,“你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做?你都是顾忌着我才没有亲自出手,我都知道,哥哥领你的情。”因为胡雪儿是她嫂子,她无论怎么做都要先考虑下吕登的感受,思量再思量,最后只能让吴氏来处理这件事。更难的是她不能亲自去说,那样的话胡雪儿真的要被休回去了。
“哥哥。”碧玉感动的眼泪汪汪。他这么理解她,没白费了她一番心思。
“没事,你嫂子也该受些教训,她自恃身份还没完全把自己当成吕家的儿媳妇。”吕登冷笑一声心中依旧愤愤,“做别人家的儿媳妇没那么好做的。”吕家的人处处尊重她,她反而不知进退,这让他感到既生气又丢脸。如果她感到嫁给他觉得降低了身份,他倒是可以成全她。
“哥哥,嫂嫂必竟年轻想事情有些不周,你不要这么生气。”碧玉虽不喜欢胡雪儿,但她终归是兄长的妻子,总不能让他们夫妻反目。这也是她被欺负后没有立即去找吴氏哭诉的原因之一。
吕登勉强笑笑,“妹妹放心,哥哥知道怎么做。”
吕登回了房,胡雪儿坐在床边默默垂泪,见他进来身体动了动却没有起来迎接。
吕登看都没看她一眼,走到柜子旁边翻出一刀纸转身进了左边的书房。
胡雪儿等了半天都没见他有什么反应,自知这次惹怒了他,心中思绪an转。万般无奈之下走到书房,低声下气的陪罪道,“相公,您原谅我吧,我只是一时做错了事才……”
“为何要跟妹妹过不去?”吕登坐在书案前练字淡淡的扔出一句话,手里的笔根本没停。
“我…我不是成心的。”胡雪儿试图为自己辩解。
“不是成心的?”吕登扔下笔,转过头来怒视她,“你嫁进我们家也有些日子了,这么久却常常欺负碧玉,这还不是成心的?”
“我也没做什么啊,我只不过……”胡雪儿低垂着头嚅嚅。
“只不过什么?”吕登的声音冷硬无比,这女人还嘴硬。
“这些都是小事,我又没伤害到她。”胡雪儿有些不以为然,她既没打她又没骂她,吴氏至于当成大事来责罚她,相公至于这么凶吗?
“你真的这么想的?”吕登眼中已结成寒冰。
胡雪儿直觉不妙,张了半天嘴都没吐出一个字。
吕登硬声道,“你如果真这么想,那我真高攀不起你这官家的小姐。好在我们还没有圆房,你离开我们家依然能找hu好人家。”
“相公,您…您什么意思?”胡雪儿慌了手脚,她不要被休回去。
“你处处为难妹妹,不就是看不起她吗?”吕登的眼中充满了怒火,“看不起她就是看不起我们吕家,看不起我。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我写张和离书,你日后自当可以再嫁高门。”
“相公不要,我知道错了,您不要这样。”胡雪儿真的被吓哭了,拉着吕登的衣袖不放,“我没有看不起吕家没有看不起相公您啊!”
“是吗?可你对妹妹的态度正好说明了……”吕登无法忍受他的妻子轻视他轻视他的家人。
“不是的,相公,您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只是…”胡雪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只是什么?”吕登步步紧比,今日非得比她说出个原由来。他不信她会平白无故的欺负碧玉。
胡雪儿咬咬牙硬是憋出个理由,“只是…只是看不惯她跟外男嘻嘻哈哈的样子,太没规矩了。”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声,胡雪儿不可置信的捂住脸,“你…你居然打我?”
“打你又怎么样?什么是嘻嘻哈哈?”吕登气怒胶加,他怎么娶了这种女人?“这种败人名声的话是你做嫂子说的话吗?”居然编派自己的小姑子这种话,看来不得不怀疑她的用心了。
胡雪儿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没这个意思,这话无论听到谁耳朵里都会坏了妹妹的名声。”吕登瞪着她,心中开始考虑要不要休了她,“你让我太失望了,你居然是这么恶毒的女人。”
“我不是。”胡雪儿听到他用这种可怕的词来形容她,一时大喊出声。
吕登冷笑道,“你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谁教你用这种口气跟你相公说话的?”
胡雪儿的气势一下子被压了下去,低声下气道,“相公,我只是一时生气。”
吕登冷冷看了她半响,“你说的外男是指你表哥吧,我不管你以前跟他是什么关系,但既然进了吕家的人就要守吕家的规矩,如若不然,你就离开吧。”或许和离是件一劳永逸的事情,只是白费了父母和舅舅的一片苦心。
花园里的那一幕他还记得,不过他并不相信胡雪儿跟刘仁杰有什么si情。刘仁杰对她的态度还远远不如对碧玉的态度来的温和,难道这才是根由?可在他看来胡雪儿对他表兄的感情恐怕只是小女孩的一种憧憬罢了,根本当不了真。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答应娶她。
“相公,我跟表哥没有什么,真的真的,你要相信我,相公,我你……”胡雪儿听出了他话中的认真,他是很认真的在考虑和离这件事,一时an了分寸语无n次起来。
吕登故意曲解道,“是与不是我不清楚,但你对妹妹的态度不由的让我怀疑。”他不信比不出句实话来。查不出原由打成了死结就更不好了。
“不是的,相公。”胡雪儿yu哭无泪,虽说她以前对刘仁杰有过一些想法,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再说那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相公,我自从嫁给你后,心里只装着相公。”
吕登冷哼了声神情益发淡漠,胡雪儿越发慌an,如果早知婆婆和相公这么在意碧玉,打死她都不会欺负碧玉。如今可好,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相公不相信她,怎么办?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节,名节坏了她还怎么活?她深深的后悔起对碧玉所做的事,她如今能体会到被人随意按个罪名随意编派的滋味了。这种滋味太难受太委屈了。
“那你说说为什么要针对妹妹?”
“我只不过……只不过想着妹妹就要出门了,学着如何应对…应对别人恶意的攻击如何处理?…”事到如今,胡雪儿依然不肯道出原因。
“哼,那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吕登的嘲讽声响起,这女人真让人受不了,她把别人都当成白痴了吗?这种话谁会信?
原由
“相公,我说实话,你不要生气。”胡雪儿见实在搪塞不过去,闭上眼睛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因为我嫉妒她,她可以什么都不做舒舒服服的坐在屋子里百~万小!说写字,我却要做好多家事,我在厨房里忙的团团转的时候她却能悠闲的睡午觉……”再不说清楚,相公真的要误会她了,那样更糟糕。
说出这些话,心里觉得舒服多了,明明她才是官家小姐,碧玉才是小家小hu的女儿,为何她要辛苦的gan活,碧玉却能十指不沾yang春水,这实在让她觉得不公平。
吕登像看白痴的看着她,居然为了这点不甘心就折腾碧玉。有没有搞错?她难道还是不懂事的小女孩子吗?居然还嫉妒?真是可笑至极。她如今是为人媳为人妇,她不做这些家务还有谁来做?难不成是让碧玉这个做小姑子的人来做?更何况…“你难道不知道妹妹做了一手的好菜吗?你难道不知道她的女红连娘都要赞一声吗?你口口声声不公平,你可知道你没看见的时候她要帮着娘做衣服做鞋子每天也忙的很。”他的妹妹这般懂事,可他娶的这个女人却这般的不懂事。这让他觉得人与人之间差距实在太大了。
“可我明明看到她在百~万小!说。”胡雪儿委屈的道。什么做衣服做鞋子,她没见到过。
其实她的确是误会了,碧玉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做。只不过她们并不亲近,所以对碧玉的事情她是一无所知。只看到碧玉悠哉悠哉的百~万小!说,这让自以为出身高贵的胡雪儿不舒服起来。她一个官家小姐居然沦落到要亲自做饭做菜整理家务,这让她心里有股气。再和碧玉一比较,心态马上不平衡起来。
“她通常要看一个时辰的书才会做其他事。”吕登只觉这女人有些不可理喻,他无法体会这种心情,“再说她做不做事跟你这个嫂子没有关系,这自有娘作主,lún不到你来管教。”
“我…我如今知道错了。”提到吴氏胡雪儿心里有些害怕,刚刚吴氏的眼神让她的心直发抖,“相公,你帮我求求婆婆,让她不要生我的气。”
“没用的,娘最疼的就是妹妹,你欺负妹妹她决不会轻易原谅你的。”吕登这次是决定要好好吓唬她一下,让她从心里意识到错误,而不是嘴上光说说。
“那怎么办?我…我去求她。”胡雪儿对吴氏还是很怕的。
“你还是乖乖在屋子里待着,不要再惹她生气。她老人家要你怎么做,你顺着她的意就行了,日子长了她自然会消气。”
“相公,那你是不是相信我了?”胡雪儿怯生生的抬头,这才是最重要的。
吕登盯了她半响,盯的她心里毛毛的,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吕登在心里打消了要和离的打算,这人虽然蠢了点,但年纪太小心里根本没做好为人妇的准备。对父母和他还算不错,并不算是个心术不正的女人。这一切还算情有可原,让娘□一番后应该能懂事些。如果最终还是不行,到时再说吧。不过他对娘充满信心,她亲自□必能让胡雪儿彻头彻尾的改变。
他让别院里的胡家下人过来,当着他们的面胶待清楚,并当场卖了红云,这一举动让胡家人心中暗暗震服,不敢轻视了这位向来笑脸迎人的姑爷。
原本胡家再要送名丫环过来,不过被吴氏挡了回去,让过段时间再送过来。
胡雪儿接下来的日子难过起来,天天在屋子里抄女诫。红云被卖掉了,她身边没有什么人帮她,事事都要自己亲自动手。以前都依靠丫环帮她打点,如今却样样自己来。没几天就觉得痛苦万分。
吕家的人都对她没脸sè看,就连吕登都对她一脸的冷漠。平时在屋子外面相公对她淡淡的,但在屋子里两人独处时,相公会温言温语陪她说话,有时还会哄她开心。如今却全变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以前不理智的行为。
经过这一次,她总算看清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碧玉在家里的地位,在吕家人心里的地位。那不是她做媳妇的人可以轻易憾动的。她再怎么不喜欢碧玉也不要再去惹她,过个几年她就嫁出去了,眼不见为净。
胡雪儿在屋子里足足待了两个月,吴氏才开了金口,允许她出来走动。不过每天都要时时跟在吴氏身边学规矩。
吴氏早起漱洗时她要服侍,吴氏午睡时她要在旁服待,吴氏进厨房时她要打下手,吕家人上桌吃饭时她要立在一边服待。每一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她这才发现以前吴氏是何等的宽待她,吕家人是何等的善待她。可惜被她一时的愚蠢把这一切都毁了。
吴氏倒不担心这个儿媳妇会兴风作浪,她如今最忧心的是碧玉的婚事。碧玉已经十三岁了,周围同年纪的女孩子都已定下亲事。可她们家挑了这么久还是挑到合意的,这让她忧心似焚。
这天午后,钱氏登门拜访,吴氏迎了她进内室安坐。
钱氏眼角梢里瞄了眼侍立在吴氏身后的胡雪儿,“妹妹,我有件要紧的事和你说。”
吴氏会意的点点头,“媳妇,你去厨房煮些小汤圆过来。”
胡雪儿乖乖应了退出去,钱氏笑道,“你这媳妇不错嘛,人听话温顺又会厨艺。”
吴氏不想多说媳妇的不是,问道,“大嫂,究竟什么事?”
钱氏忘了刚才的话题连忙正sè道,“当然是玉姐儿的亲事。”
“怎么?”吴氏j神一振笑道,“有合适的人家了?”
钱氏喝了口茶润润喉,“昨儿个你那个好姐妹来我们家了。”
好端端的说着碧玉的亲事,怎么扯到这个上来了?吴氏满腹狐疑道,“谁?杜姐姐?她有什么事吗?”
钱氏爽笑道,“她是想请我做个中人,给她家杰哥和玉姐儿牵线。”
“什么?不行。”吴氏一口拒绝,这刘家已败落,家里又太复杂,再加上杜氏不是好相与的,她可舍不得女儿嫁过去受苦。
钱氏劝道,“我也知道你的顾虑,不过杜妹妹说她会待玉姐儿视如已出,当亲生闺女待的。你也知道她只有杰哥一个亲生儿子,必不会苛待儿媳妇的。”
吴氏心里不以为然,这可说不好,杜氏的姓子原来就骄纵何况守了这些年的寡。嘴上却不好说出来只能道,“大嫂,她们家如今可不比以前了,我倒不是看重家财之类的,他们刘家太复杂了,下面还有几个庶弟妹呢。”
刘家虽然有座小院子,但她估计着是刘氏拿出体已置办的,到最后还不知道是谁的产业呢?还有那三个庶子女,以后他们都要成亲娶妻嫁人的,那也需要好大一笔钱,谁知道会如何?即便庶子们的媳妇进了门,那也是极难难处的。
钱氏撇撇嘴,“庶的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还怕玉姐儿的姓子会被欺负吗?”
“我不放心。”吴氏摇着头。
“妹妹,这刘家别的纵有千般的不好,可这杰哥却是个极好的,人长的好学问也好,如今是秀才了又孝顺母亲,实在是难得的人材。”钱氏劝说着,这头亲事她也是考虑了半天才决定过来说说的。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总有不尽如意的地方。样样都取是不可能的事,只能取几样最重要的。
吴氏静默下来,杰哥这孩子她挺喜欢,斯斯文文的对碧玉又有援手之恩,可他摊上那样一个家庭,实在是……
钱氏心里极无奈的,“妹妹啊,这周围实在没有合适的人家,像上次那个康家的二儿子,家中条件是不错,可经常上青楼……这种人又怎么能配合我们家玉姐儿呢?”
自从吕登考中秀才后,有好几家人家上门提亲,无奈吕登的婚事早已定下。无可奈何之下想到他的妹子碧玉,有适当年纪的儿子人家来过几家提亲的,这康家也是其中一家。可一打听这家儿子的品行太差,不仅是青楼的常客,还把家中的丫环侍女都银了个遍。这也太过离谱了。还有几家也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吕家都没舍得让女儿许配于人。
“杰哥那孩子品行是没得说了,行事自有方寸,对女孩子从来都是目不斜视,这品行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钱氏看中的就是这点,与其嫁给家底清白男方品行不端的,那还不如挑个品行好的。
吴氏被说的渐渐有些心动,但一想到杜氏就犹豫不决,“大嫂,这事我还要好好惦量,不可c之过急。”
钱氏点点头,“说的也是,你好好想想吧,这是玉姐儿的终身,你做娘的要替她把好关。”
吴氏叹道,“是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盼着她平安和乐。”这已经是她心头的一块巨石,让她辗转难眠。
钱氏笑道,“谁说不是呢!我看着玉姐儿长大,把她当成亲生女儿般疼爱,我也盼着她好。”这些年她也帮着挑来捡去,看了这些多家也不中意。不过她没嫌过麻烦,谁让碧玉是她的心尖尖呢。
吴氏由衷的感激,亏的钱氏时时留意。“大嫂,这些年辛苦您了,让您费了不少心。”
钱氏爽朗的摆摆手笑道,“我们都是一家人,说这个gan嘛。玉姐儿的亲事你还是和妹夫商量一下。”
吴氏应了,陪着钱氏说了些闲话,吃了胡雪儿送上来的小汤圆,这才送了钱氏出门。
提亲
目送着钱氏的马车背影消失,吴氏默立许久正想转身回家,就看到隔壁的狗娃他娘穿着一身桃红sè的衣裳颤悠悠的走过来,忙打了招呼,“周家嫂子你没出去呢?”
“秀才娘子,我正想找你说说话。”周大娘满脸堆笑道。
吴氏有些诧异,话说这周大娘是个媒婆兼做人牙子,走街窜巷天天忙的脚不沾地,哪来的功夫找她说话。心中虽如此想但还是有礼的请她进屋子坐。
吴氏将钱氏送过来的点心匣子翻出来,捡了几样装在碟子中,“周家嫂子,你吃点心。”
周大娘眼睛一亮,“哟,这点心可是镇上五味斋的,味道可好着呢。”她这双眼睛尖的很,不仅认出了是五味斋的点心,而且是口味最好价钱最贵的几种。
吴氏夸道,“周家嫂子好眼力。”钱氏每次过来总会带些点心茶果,这些碧玉和申哥都爱吃。
“我虽是乡下人,但这些年还算有些见识。”周大娘用手绢捂住嘴笑,心中有些自得,“这点心还是吃了不少的。”做这种行业免不了要东家西家的跑动,各家也会用最好的点心茶水招待她们。
吴氏对人情应酬极为j通,深知这种人绝不能得罪,“那是,谁不知周家嫂子有能耐,无论哪家大hu,你都是座上宾。”这一番话说的周大娘心花怒放,心里得意。这话如果是村里其他人说,她还不会如此开心。但由她眼中高贵大方的吴氏说来,心里别提多美了。
周大娘乐呵呵的笑了半天,才想起正事,“秀才娘子,我这次是有事找你。”不过心里却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