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漂亮有什么用?男人么,都是喜新厌旧的,再好看的脸蛋,看久了就厌烦了。家花不如野花香,都想着去外面拈花惹草。”张舜卿无奈地叹口气,看了看天色,
“这么晚不回来,今晚上一定是睡在外面了。相公少年得志,又有应酬,这种事以后不知道有多少。大同婆姨?哼,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从小练坐缸,会点下流本事勾搭男人么。边地的女子漂亮能漂亮到哪去!可是男人一听到这名字就两眼放光,难道真是因为她们比自己娘子好?不就是图新鲜么?所以你这朵水灵灵的鲜花若是不能把你家姑爷钓住,就是自己没用!”
夏荷坐到张舜卿身边道:“原来小姐还是吃醋呢。我还以为小姐真是愿意让姑爷去玩。既然如此,小姐当时不说话,姑爷不就只吃酒,不找那些女人了么?”
“你懂什么?吃不到的都是最好的,我不让他找,他嘴上不说,心里一定惦记着大同婆姨的滋味。等到人回了京师,心还留在这里。与其这样,不如给他吃个够。哪怕心里窝火,也得由他的心思去,这就叫驭夫术。我就不信了,那些女人真能比我们好?”
张舜卿说着话,把夏荷刚系好的扣子又解开了,露出里面的红裹肚。“你看看,这雪白的身子,不比那些婆娘身上黑不溜秋地贱肉美多了?你不随便给了他是对的,可是也别和相公真闹生分了,若是你真敢看不起姑爷,我可第一个不饶你!”
夏荷心知是小姐方才未曾满足,加上今晚范进多半睡在某个大同婆姨的肚皮上心里窝火,又要和自己做方才那羞人的事。虽然不知道小姐不知为何多了这个嗜好,做下人的却也只能听令而行。
可就在她刚刚甩掉绣花鞋与张舜卿抱在一起的当口,房门忽然被人敲响,随即范进的声音传进来:“娘子,开门啊!你好端端的怎么把门叉上了,夏荷开门!”
手忙脚乱的夏荷匆匆掩上衣服开门,结果等到范进进来她才发觉自己忘了穿鞋,赤着足露着半截肩膀站在姑爷面前,妈啊的叫了一声,忙不迭地抓起鞋子跑了出去。
范进提鼻子闻了闻,又看看云鬓散乱的妻子微笑道:“娘子的身子看来好些了?”
张舜卿被丈夫逮到心里也自忐忑,虽然明朝当下对于磨镜之风与翰林风一样持包容态度,但是丈夫要是以此发作,自己却也无话可说,只好低头道:“怎么?贾仁甫找的姑娘不好,相公看不入眼么?我还以为今晚是要睡在某位北地胭脂房里,所以早早睡下,叫夏荷陪我说话呢。”
“娘子说自己身子不适,我哪还有心思找别的女人荒唐,也就是听了几首曲子,看看舞蹈。说实话比起京师来,总归是差了一大截,没什么意思,要不是和本地的文武喝酒,我早就回来了。怎么样,还难受不难受,我帮你按摩一下?”
范进边说边将手放在娘子身上,运起易筋经的导引功夫帮着张舜卿舒筋活络。对于丈夫红颜众多不能独占爱郎的怨气,随着这阵阵引导逐渐消散,最终在一声长长的娇吟中化为无形。但是另一股火却已成燎原之势,房中再无外人,张舜卿索性放下架子,紧紧抱着丈夫道:
“把蜡烛吹了,妾身伺候相公休息吧。那些大同婆姨伺候一帮腌臜军汉,脏也脏死了,相公不要碰她们。大不了回去时买几个姑娘让相公知道其中滋味就是了。”
房间外,夏荷透过窗纸向里面偷看着,虽然灯光熄灭看不到人影,但是能看到幔帐舞动,听到阵阵低声呢喃以及小姐那刻意压制的叫声。想象得出,场景一定比自己和小姐做的事更为激烈,脑海里却将张舜卿幻想成了自己,正被姑爷宠爱着。她目光迷离,双手虚握成拳,口内轻声呢喃着:“好姑爷……”
良久之后,幔帐停止了摇动,舞动的身形停止动作,张舜卿羞赧地说道:“妾身无用……若是那些大同婆姨必能让相公尽欢。夏荷那死丫头跑哪去了,我去喊她。”
“喊她干什么?我们这样已经很好了。”
“等临走的时候,妾身多为相公买几个姑娘,让相公去挑。”
“在大同买姑娘倒是容易……别拧,我不是真想买,就是随口一说。你知道今天贾应元安排的那些女乐,是什么人么?”
张舜卿道:“这可难不住我。当初大同设立军镇,为了军中将士寂寞,也为招待行商,在大同广设女乐,乐户里好多是前朝贵族之后,内中说不定还有元朝宗室。不过这么多年下来血脉单薄,所谓的前朝宗室怕是找不到了,都是些下贱女子,没什么可说的。”
“你这消息过时了。今天在酒席上伺候的几个,都是军户。”范进苦笑了一声,用手抚着妻子光滑如缎的肌肤。
“她们的父兄吃粮扛枪,她们却要做昌,半点朱唇万人尝,至于原因很简单,一个字:饿。为了活下去,边军就得卖老婆,卖女儿。模样好些的当了乐户,能够到巡抚宴席上献艺的,平日里的日子还算好过。那些最惨的,每天可能要接十几个男人,才能换顿饱饭。如果说买,我恨不得把她们都买下来,让她们回到父兄身边,不用再过这种生张熟魏的日子。可惜这话只是说说,别说是我,就算岳父泰山,也做不到这一点。听说新近又有女子进了乐坊,她并不缺钱,却只是因为长得漂亮就被人觊觎,直到她兄长犯罪,就要她成为乐户接克……”
两人正说着话,一阵咚咚鼓声忽然响起。这鼓声来源虽然距离卧室尚远,但是夤夜之间听得格外清晰,范进眉头一皱,坐起身道:“坏了,这是察院外面的鸣冤鼓,这鼓百年难得一响,一响必然是麻烦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