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热,午后的太阳最是毒烈,舒县城下,早已是血流成河,无论是汉军还是叛军,都在用意志战斗,战争打到这一刻,进攻者和守城者其实都一样,哪一方的意志率先崩溃,另一方就会因此而胜利。
“咚!咚!咚……”
“呜!呜!呜……”
舒县城下,绵绵不息的战鼓声以及低沉的号角声响彻长空,一望无垠的旷野上,叛军呼喊着,再一次汹涌聚集着向着舒县城头攻去。血水、汗水混合着,打湿他们全身,四周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即使如此,也阻挡不了他们攻城的决心。
城头上,陆康原本的儒冠早已被打落,此刻披散着苍白的头发,目光凛然的望着城下,观察局势。在他身边的汉军兵将则个个冷眼俯视,望着城下攻城的叛军,犹如望着死人一般,仗打到这个地步,汉军早已是视死如归,本着拉一个够本,杀一双便是赚了的念头,根本不再害怕城下那些人数众多的叛军了。
叛jūn_rén 数多又如何?大汉扫灭诸胡,灭的胡人精锐还少吗?叛军虽然是汉、蛮皆有,可是那些蛮人说到底就是汉军的手下败将的子孙而已,哪里比的上大汉灭的胡人精锐?这一次,汉军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祖辈失败了,到了他们,一样也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
因为他们是汉军,是那支纵横无敌,逐匈奴于漠北的大汉铁军,是喊出“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铮铮汉军!只要大汉一日不亡,他们这些无敌汉军就必将永存!
“嗬!”
“嗬!”
“嗬!”
……
只听得城下的叛军军阵中忽然响起有节奏的号子声,陆康循声望去,顿时目光一凝,瞳孔霎时缩紧,失声道:“攻城塔!贼子何故有此物?”
一众兵将听到陆康大喊,也都纷纷翘首南望,只见得瞬息之间,一望无垠地旷野已被无尽的穿着破烂衣衫的叛军兵卒如同蝼蚁聚集般密密麻麻的覆盖。而在叛军阵后,忽然鬼魅般竖起数座熟悉“木塔”,在那嘹亮整齐的号子声中,木塔越竖越高、最终直刺长空。
攻城塔!
竟然真的是攻城塔!
在场的汉军兵卒除了那些临时征募的精壮以外,都知道这东西是什么,顿时脸色亦如陆康一样大惊不已,深知这“木塔”攻城威力的他们,不由得对这次守城充满了悲观情绪。
陆康心头狂跳,凝视望去,见那几座高耸的“木塔”此刻在叛军兵卒的护卫控制箱天,往前缓缓蠕动,随即大喊道:“快准备滚木、金汁火油,绝不可令敌之攻城塔,攀附城头。”此刻他也顾不得详查叛军怎么会有攻城塔了,想来估计是他们之中有熟悉制作兵器的工匠,或者有汉军投诚的兵将告知也说不定,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想尽一切方法,快速消灭这些会让汉军城破的大家伙。
“诺!”汉军兵将不敢怠慢,纷纷又带人从城下搬来各种需要的守城物资,他们平日里都是熟悉攻城塔攻城特点的,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攻城利器。
此刻,那城下的攻城塔虽然行进缓慢,却是在无数叛军兵卒的保护下,无可阻挡地向着舒县城头靠近。城头的汉军众将脸色愈发凝重,那攻城塔每推进一步,就仿佛在他们的心里击打一下一样,分外令他们沉重不已。
叛军后方,一脸得意的黄穰手举马鞭遥指舒县城头,大笑道:“此番除非天不予吾取舒县,不然今日便是那陆康老贼死期也。来人,传令,破城后,放兵五日,先登城者封大渠帅,入城所得取半数赐之。”
“诺!”那传信的兵卒当即大喜,其实不止是他,凡是听到黄穰命令的叛军兵卒,此刻都是喜上眉梢,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家渠帅又提高了封赏了,对他们而言当大渠帅,抢钱财货物,抢女人,都是他们最为兴奋的事情。更何况,黄穰现在甚至改变了他原本只给放兵三日的期限,现在是放兵了五日,这怎么不能让他们高兴,一想到破城之后的五日里,舒县城池可以给他们予取予求,这些叛军兵卒的身上就仿佛被注入了无限的活力一般,浑身热血沸腾起来,嚎嚎大叫的往城上冲去。
舒县城下,叛军前方,前几日因在后方,侥幸未被烧死的梁凶,此刻正带着自己麾下剩余的兵卒推动着一座攻城塔缓缓前进。遥望着城楼上的汉军,他心中的复仇之气更甚,把手一挥,喝骂道:“快,速速过护城河,杀上城头给马渠帅报仇!”
“哈!”
话语说完未久,便听得梁凶身边原本马胡手下的兵卒,纷纷大怒爆喝一声,在前方兵卒小心翼翼清理出一道可供攻城塔同学的道路后,他们然后便用力齐齐的将他们手中的攻城塔推过此刻早就堆满尸体和沙袋的护城河里。
原本舒县城外因为有护城河的缘故,叛军便一直没想过制造大型的攻城器械,毕竟难以通行,即使后来用沙袋和尸体填平了护城河,也因为地面崎岖不平而被黄穰作罢。可是,自从那日原本可以破城,却突然被陆康以火攻之计退敌,从而彻底断了大军进取之心,连番数次进攻都不再有以前的成效后,黄穰便下令砍伐周围树木,勒令他们军营里的一些俘虏来的工匠造攻城塔来破城。
因为工匠人少,所以制作的效率一直很慢,用了几日,直到昨夜才刚刚做了五具,便被再也等不下去的黄穰征用了,并且一次性将它们全部用于今日的南门主攻处,为的就是集中实力,破城而已。今日,黄穰就是在趁着汉军在被前面几波被他当做炮灰的叛军兵卒消耗了力气后,才彻底让自己麾下的心腹兵马带着攻城塔破城。
随着绵绵不息地叛军战鼓声陡然一转,从而变得激越起来,接着低沉的号角声也跟着变得嘹亮至极。最前方的叛军兵卒将后面攻城塔所行进路线上的尸体扔到一旁,然后再用事先准备好的木板垫在道路上,使道路变得平整,后面的叛军兵卒则立马沿着清理的道路推动攻城塔,紧随其后的是叛军的其他大队人马跟着移动起来。
终于又要开始了吗?
也不知这一次还能不能顶住?
黑烟弥漫的城头上,陆康深深地吸了口冷气,目视着城下那越来越近的攻城塔,心中悠悠一叹,今日看来便是他陆康报国之日,陛下,臣陆康对不起陛下之重托,没能守住舒县,只能以死谢罪了,城破,便是臣身死之时……
“众军听令,准备迎战!家乡父老皆在城内,城破则任由贼人凌辱,望诸君共勉,以保父老安危!”陆康一声令下,防御南门的剩下约两千余汉军顿时凝神站在各地岗位上,怀着一股保护家人的信念,准备与城下的叛军死战。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汉军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