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康的卧室不大,装饰也很简朴,和传言中,他以义烈着称,体恤民力,不喜奢侈,十分相近,伏泉进来后也是暗暗称道,怪不得舒县全城百姓愿为这刚刚来的郡守效死,从他这生活里也就能窥视一二了。
由此也就不难想想历史上陆康治理庐江多年后,被袁家二少包围两年,城中兵卒百姓都支持他守城,并未叛乱,直到这舒县城再也抵挡不住袁术大军的围城进攻,才终被破城。当然,促使伏泉知道陆康名字事迹并不是他的威名,而是他那个火烧夷陵,将蜀汉多年家底一把火烧尽,与孙氏有大仇却因为要保全宗族,只能苟且入仕东吴的名将从孙,陆逊是也。
走进卧室深处,越过一处红色屏风后,在一张古色古香的大床上,正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襜褕的老者,在床边医匠的照顾下,包扎伤口。
床上,在医匠的包扎下,陆康不时叫喊几句,他的右臂此刻还有不少血迹渗透出包扎的丝帛上。床下有一铜盆,里面有一张染血的白布和一盆通红的血水,想来是刚刚清洗伤口之用。看得出来,此番守城战,这位年过五旬的老者,是真的拼命了,不由令人感慨,大汉果真不乏忠贞之臣,。
终于,待陆康包扎完后,看其目光望向己方,伏泉和陆陆儁便上前行礼。
“见过大人!”
“见过陆庐江!”
“咳、咳!”陆康躺在床上,并未起身,而是直接对伏泉回道:“仆身有重伤,难与君侯行礼,望君侯见谅,说来此番也是多些君侯带兵来援,不然庐江必陷,教贼人得手,到时仆必有失陛下重托也。”
按理来说,伏泉自然不能和陆康平辈相论,然而他的官职却又不能让陆康将他当做子侄之辈相交,所以陆康话里只以伏泉爵位官职称呼,避免了两人之间此刻有外人在场的尴尬。至于陆儁,陆康当然不用行礼,毕竟是他儿子,世上可没有父亲向儿子行礼的道理。
伏泉并未立即回话,而是看了眼身边的陆儁,然后又看了眼周围服侍的医匠和奴婢,眼神示意一番,那陆儁自然明白何意,连忙对着家中亲信打了眼色,挥手示意,很快,除了陆康、陆儁和伏泉外,其余闲杂人等都无声的退了下去。
陆儁自然知道伏泉这么做的目的,伏泉此番来见他父亲,当然不会是平常的叙旧而已,别忘了不止是伏泉,就是陆儁也是接到皇帝命令,要他们“一月灭贼”,快速扫平叛乱的,如今已至月末,若是六月上旬再不平乱,对伏泉和陆康都不得好。因此,这时候伏泉来此,自然是为了商讨平乱大计的,而商讨策略,自然不能有外人在场,虽然陆儁确信在场之人不会有奸细,但是谁也不敢确认不会出意外,所以必须驱散无关人员。
“世伯言重,称泉表字流川便可,泉与臧伯父之子洪相交莫逆,世伯又为臧伯父亲信,是时接到世伯求援书信,自应领兵求援。此番拜见世叔,其一探视世叔伤情,其二却为破贼而来。”见屋内再无他人,伏泉客套一番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当然,他将自己的态度放的很低,毕竟关系也算不浅,都是自己人,伏泉自然不会在他们面前摆出大汉列候和一郡太守的架势来,那样可是会令人生分的。
果然,在听到伏泉这番自降身份的态度,陆康和陆儁脸色都十分和善,随后便听陆康道:“流川来此正当其时,仆尚有一事问询,前番舒县东南方彻夜大火,斥候探寻,叛军盛传粮草被袭,敢问此乃流川所为?确有其事乎?”
“正是。”伏泉大声回道,然后在看到陆儁面露惊讶,而陆康则是一副果然如此表情后,暗中嘀咕你这老家伙既然知道还问自己,存心耍老子吗?当然,这些话伏泉自然是不会说的,说了找不自在吗?
略一沉吟,伏泉又继续说道:“前番往援庐江,与荆、扬边界,大别山下一处无名山脚遇袭,幸天佑大汉,一番血战,泉反败为胜。机缘巧合,得知黄穰逆贼屯粮之所,便轻装简行,于小路走,翻山越岭,匿藏行迹,终焚其大半粮草。后退守枞阳,募得良卒,再援舒县,方有今日之事。”
话语里,伏泉虽然说得十分简略,陆儁还有些迷糊,但是对于陆康这位也算是经历颇多的经年老官来说,自然明白其中险阻,而后更是一脸喜悦之色,虽然他的身子还是疼痛难忍,但是依旧止不住他的笑容。毕竟,伏泉在大别山下被伏击,叛军是他数倍兵力,这样的险峻局势下,他都没有被叛军灭亡,这不是上天都在保佑大汉,庐江不会因为黄穰势力的强盛而被灭亡,肯定让陆康十分欢喜。
“天佑大汉!天佑流川!今黄穰贼子苦攻舒县无果,再有流川来援,其狼子野心必无可胜。于雒阳时,臧太原常赞流川大才,言流川怀吴起之才,于兵事一道有霍骠骑之风,如今观之,流川真乃吾大汉良将也!”
陆康不断夸奖伏泉所为,驳斥黄穰的险恶行径,直把伏泉夸得不好意思。同时心里也是暗中嘀咕自己与那臧旻之间似乎也没有那么熟吧,虽说两家之间是徐州世交不假,但毕竟自己和他见过的面不算多,就这么赤裸裸的夸自己,真是不习惯。毕竟伏泉熟读史书,自然知晓吴起是何等人,说他文比管仲,武比孙武亦不为过,古今以来,出将入相者无过吴起。臧旻把他比作吴子,评价之高实是生平仅有,这么夸他,能让伏泉习惯那可就真是见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