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十月,塞外此时天气愈冷,大鲜卑山周围在后世东北区域,此刻也是落下无数雪花。最先进军至大鲜卑山的张奂的西凉军,虽然厚衣未至,但西凉健儿早已习惯西北苦寒,倒是因为没有厚衣,尚能习惯这塞外天气,只是大雪之下,粮草未继,西凉军命运堪忧。
同时西凉军又与幽、并二州军所拉开距离,也给了鲜卑人一丝机会,幽、并二州军因为大雪之故,加之粮道不稳,行军缓慢,所以,本来准备一直等待时机的和连,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集结了麾下大军猛攻汉军。
朔风萧萧,大地一片苍莽,一片雪花从空中飘落,落在张奂苍老的脸上,化作一片冰凉。年纪大了,张奂脑子经常嗜睡,不过雪花和他手中的长剑从指尖传来冰冷的质感,还是令他神志一清。
张奂极目远望,只见旷野尽头,那里有一条淡淡的黑线在蠕动,如果定眼细看,对方的胡衣弯刀,便已说明他们的身份了,正是张奂久寻不到的鲜卑军。
终于要来了吗?
张奂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从容,继而用他苍老的声音大喝道:“今去家数千里,进则事成,走必尽死,努力共功名!”
这是当年段颎在逢义山,对抗羌人所说的话,张奂此言除了是用这话激励士卒以外,更重要的是要引起这些西凉健儿的怒意,因为段颎等西凉人的大仇,需要他麾下的西凉人去报。
虽然张奂迁居华阴,已不算西凉本地人,但出身凉州的他自然知道凉州男儿的特性,张奂现在就是在利用那被鲜卑人杀死的段颎,这位和他一样在凉州人心中有着特殊地位的“凉州三明”,他相信在场的凉州男儿绝对不会没有听过这话。因为“凉州三明”的事迹,在凉州是每一个凉州子弟从小到大都该听过的事情,不然也不会有他们这名动天下的“凉州三明”的称号了。
一切便在不言中,西凉军明知大雪天下不扎营,会引起鲜卑人注意,从而很大几率与对方在冬雪之下决战,可是依旧如此,便是因为西凉军上下早就知道张奂的预谋,他们就是要让鲜卑人知道,汉军无粮,没有援军,主动引诱鲜卑人出兵。
对于张奂这位戎马一生的大汉名将来说,如今的局势随着汉军深入,他也能猜出鲜卑人的心思了。幽、并二州的军报他已经知道,鲜卑突然冒出不少小股部队,不断偷袭汉军粮道,同时汉军斥候四处都寻找不到和连的主力,这种种迹象,对于这位沙场宿将而言,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鲜卑人有很大的可能在等待汉军粮尽,然后在大雪之下,以骑兵奔袭汉军步兵,从而得胜。
终归两天腿的是跑不过四条腿的,而且雪天汉军后勤不足,鲜卑则以逸待劳,这场仗对于鲜卑人来说,胜算极大。这也是和连没有严格按照鲜卑原先的计划,等到汉军粮尽之时,再突袭的计划,实在是大雪难得,和连自己也不敢保证这场初降的大学能够维持多久。
兵器出鞘声、喊杀声、喘息声、金属撞击声响成一片,无数跟西凉健儿开始战前的最后准备,烈烈寒风吹起他们兜鍪的殷红的流苏,和黑色的铁甲一起,形成一片飘扬的红黑色怒涛。
鲜卑人的牛角号声愈来愈近,地平线上那条淡淡的黑线变得愈发粗了,此刻汉军绵长嘹亮的号角声也慢慢响起,与此同时一起出现的是各部兵卒在将帅的引领下,在中军旗帜的命令下,列阵以待。
汉军兵阵一片肃静,呜呜的寒风中,此刻在汉军前阵,带着手下一队之人的杨阿若听到了身后轻微的牙齿打颤声。
杨阿若转过头来,目光柔和的望着身边的同乡,这同乡只有二十岁,往日里在酒泉,他都是出了名的不要命的爱和人打架抢地盘,如今随自己来了军营,却是变了一番模样。只对方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根汉军的制式长矛,此刻他正握着长矛一端的双手,却正在轻轻颤抖,显然依旧还是受不了战场的残酷,可见以往装的不怕死的样子都是知道自己死不了,有恃无恐的。现在,鲜卑人来了,各种丑态,也将会现形了,对此杨阿索却没有多言,人都是要适应新环境的,如果自己这同乡自己适应不了jūn_duì 的环境,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死”而已,大战之下,没有人能够有余力关心道他。
不过,毕竟是同乡,随他一起投军的,杨阿若还是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淡然鼓励道:“勿怕,鲜卑人很快就会过去,大汉必胜!”
其实,杨阿若说这话是纯粹安慰而已,因为就是他自己也不敢确定自己所在的汉军,在张奂的计策指挥下,到底能不能获胜,毕竟这招太险了,如果他们前面这些西凉新兵,抵抗不住鲜卑人冲击的话,汉军引以为傲的弓弩发挥不了作用,那么这场仗真的可以说是“悬”了。
马蹄阵阵,大地震动之声愈来愈近,对方是一支庞大的骑兵,当杨阿若看清鲜卑人迎风招展的旗帜时,心脏也是十分不争气地跳动了一下。果然,和张公所言一样,他们将会遇到鲜卑人的主力,因为那鲜卑旗帜的样式,明明白白的告诉杨阿若,这是鲜卑首领和连的旗帜,这样看来,这支进攻西凉军骑兵必然是鲜卑人的主力无疑,也同样是害死段颎这凉州人骄傲的凶手,一股怒意,腾的涌上了杨阿若的心头……
“诸军,今日尽勉,杀!”
“杀!”
“杀!”
“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