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婵娟村的重建被林挽月提上了日程,却无一村民相应。
也不是邻村的村民冷漠,而是林挽月一行人来的突然, 林挽月也没有表明自己是婵娟村遗孤的身份,婵娟村本是“**”, 八年的时间足够流传了一代人,现下, 突然来了一个“外人”要建**, 难免村民们有所顾虑。
林挽月却不在乎,没人愿意帮忙,她自己来。
她先是在婵娟村放了一把大火,把村中一人高的杂草和早就枯死的树烧了个干干净净,然后让子到郡上订购了重建村子所需的材料。
而她自己则每天背上锄头早早出门,将婵娟村的断壁残垣尽数推掉铲平,只等冻土期结束将这些废料都背出去,就可以开工了。
这天, 林挽月天不亮便独自扛着锄头和一口箱子, 来到了当年她堆尸焚烧的地方。
林挽月细细的用锄头刨出了许多块零散的骨头, 将骨头小心翼翼的装在箱子里, 直到将那块地翻了足有三尺深也不见骨头, 林挽月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而箱子正好装满。
林挽月将锄头绑在背上,抱着箱子,上了山。
在他爹娘和弟弟的坟包旁边, 与冻土抗争了两个多时辰,才挖出一个大坑,把一箱零散破碎的白骨,埋了进去。
做完了这些,林挽月又将几个旧坟头上的积雪和枯草仔仔细细的清理了。
动作很慢,一丝不苟。
做着做着,眼泪便流了下来,林挽月无声的哭泣着,在这荒山野岭。
婵娟村的惨案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年,经历了两代皇朝,这里也变成了让人望而却步的**,可这里,是林挽月的家。
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她整个童年的记忆,她的家人,都在这里。
都说叶落归根,哪怕如今的婵娟村只剩下一片废墟,这也是林挽月魂牵梦萦的地方。
林挽月跪在一排土包前,从怀中拿出一块木板,上面有一百一十九道深深浅浅的划痕,有一些已经很旧了,划痕被摩挲的很光滑,有一些则是比较新的,里面还带着小木刺……
婵娟村枉死一百一十八口,还有一条,是林宇的。
林挽月捡来了许多枯草干枝,堆成松散的一堆,用怀中的火折子点燃,趁着火势旺时,将木板放进了火堆里。
木板被烤了好一会儿,才冒出了些许白烟,然后便烧着了,不时传出哔哔啵啵的爆裂声。
“爹,娘,阿星,诸位叔叔伯伯,婶子姨娘;八年了,阿月回来了,八年前婵娟村的仇,我替大家报了,请诸位在黄泉下安息。”
林挽月完成了年少时的血誓,她没有辜负这片土地。
说完,林挽月三个响头重重的磕在地上,磕完了第三个头,林挽月却没有直起身来,而是干脆半趴在雪地里,没一会儿,便传出了仿佛从xiōng腔中发出来的,悲伤的呜咽。
大仇得报,可这最终的痛苦,还是要由活着的人去承担。
……
另一边,李娴趁着林挽月不在,拿出了前几日命子到大泽郡城换的满满一箱子的株币,株币已经用细麻绳穿好了,一百株一串。
李娴找来了村长和保长,说明了来意。
“二位先生,我家老爷十四岁当家,八年光yīn,店铺开满离国大江南北,这也让我家老爷积劳成疾,她那双鬓的白发便是因此而来,故此我夫妻二人决定择一处灵秀之地建宅安居静养,老爷看中了隔壁村子,只是……二老也知道,隔壁村子残破不堪,重建需要大量的人力,这有一万株,二老可拿去与村民们分了,愿意参与村子重建的,银钱自取。”
稻香村的村长和保长,听完李娴的话惊的半响说不出话来,期初他们二人还对“妇道人家”约见他们而感到些许不满,但一见到李娴,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比见郡丞老爷给他们二人的压力还要大……
甚至连头都不敢抬,光是听着她语tiáo平淡的几句话,就让他们坐立难安。
李娴说完,青言掀开了箱子,满满一箱子串好的株币,一万枚!
“若是村民忌惮**,我夫妇二人也不勉强……”
“不不不!”稻香村的村长站了起来,保长也跟着站了起来,脸上赔笑:“夫人哪里话,我们稻香村离婵娟村最近,夫人何必舍近求远!我村□□一百五十户,壮丁三百八十二,重建婵娟村我们稻香村是当仁不让的!”
李娴颔首:“那便有劳二位了。”
村长捋了捋胡子,站在李娴身后的余闲扫了一眼,瞥到村长颤抖的手指,和险些把胡子拽下来的力度,心中嗤笑。
“不过……夫人呐,您也看到了,前些日子天降大火,我们村边的山上已经没有好木头了,这个……恐怕需要到郡上去采买材料。”
李娴勾了勾嘴角,双目沉静无波:“先生思虑周到,至于重建婵娟村所需的一切费用,自由我家老爷全部承担。”
听完李娴的话,村长和保长对视一眼:“既如此,我二人即刻去安排。”
“二位先生且慢……”
“夫人请讲。”
“这一箱株币二老如何分配,悉听尊便;只有一个要求,今日之事万请务必要对我家老爷保密,若是贵村民能自愿相助,更好。”
“我明白,我明白……夫人,真乃贤内助;夫人放心吧,老朽这就去办。”
“余闲,送送二位老人家。”
“是,夫人。”
日头偏西,林挽月扛着锄头下了山,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膝盖上的泥印子尤其显眼;一双新皂靴上布满了泥巴,若按照李娴那爱洁的性子,林挽月这一身的行头怕是都不能要了。
林挽月停在稻香村的村口,她的眼睛发胀刺痛,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
她将锄头丢在一旁,来到稻香村前的小溪,如今河水已经开化,但有些积岸还带着冰碴。
林挽月掬起一捧冰凉的溪水,打在脸上。
她打了一个机灵,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特别是洗到眼睛的位置,林挽月特意掬着水,多停留一会儿。
tiáo整好情绪,才扛着锄头进了村子,自从离开朝堂后,她家娴儿对她的身体状况尤为关注,平时自己咳几声都会引起她的注意……
她的娴儿总说,从前的她过了八年压抑的生活,如今卸下了一切,只想让她过随心所欲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