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不知从何而来的乌云遮蔽了天空,将月色星光全然屏蔽,让大地整个的沉入了无边暗色。而谢左的心情,也随着天色越发地沉重起来。
在谢府大院正对大门的位置,用竹竿、木架搭成了一个简易的高台。高台高出院墙大约两米,站在高台之上,院外景象一目了然。冷兵器时代作战,指挥视线是十分重要的因素,作为久经战阵的老将,这个高台就是展禽指导下的产物。现在谢左和展禽就站在高台子上,眺望远方。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面色凝重无比。
忽然,在视线的远端,一点明亮的火光亮起,紧接着,又有两点火光相继亮起,宛若天边的孤星般,在暗沉的夜色中不断跳动。
展禽面色不变,沉声道:“来了!”
谢左没有接话,只是眼睛死盯着远处的火光,心中的阴云愈发沉重。
一团、两团、三团,远方亮起的火光共有三团。这些火焰是事先留在村口外的家丁传回的讯号。按照事先约定,入侵之敌人数在百人以内,燃起一堆篝火。每多出五十人,增燃一堆篝火。现在的篝火有三团,也就是说,来犯之敌的人数在一百五十到两百人之间!想起自己在盘山寨的所见,用倾巢而出来形容这一次山贼来犯的力度也毫不为过了。
谢左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苍白的脸庞。关于来犯之敌,事前已经通过展禽对家丁们有所透露。但为避免人心惶惶影响战力,并没有告诉他们关于敌人的目的和力度。不过现在看山贼的规模,谢左心中难免涌起一股不忍。
通过这段时间的熟悉,谢左大致了解到家丁的成分分为两类:一种是死契,也就是俗称的包身工,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毫无保留地卖给了谢府,理论上只要主家不出问题,就要给谢府打一辈子的工。这类人大多是些无家可归的流民,以及他们的后代。老管家和谢青衣也是死契,当然他们跟主家的感情那就另当别论了。
而第二类是活契,大抵跟普通打工仔差不多,给主家干活,便能领一份工钱的类型。这些人以同村同乡的穷苦人家孩子为主,通常在大户人家这一类人占多数。不过谢府情况略有些不同,因为谢老爷的离世,少主尚在懵懂,明眼人都能看出谢府的日暮西山,因此但凡有些门路的下人,早已离去自谋出路。而留下来的,要么是忠心之辈,要么就是确实走投无路,只能留下来混口饭吃的类型。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吃饭的问题,而是吃饭的家伙还能不能保住的问题了。其实这一次的谢府危机,说直白点只能算谢左的私事。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却让这些大概一辈子没摸过刀枪的庄稼汉去浴血奋战,谢左要说心中一点波澜都没有是不可能的。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依靠这些本来老实本分的家丁,才有可能撑到虞家的乱入。只能寄希望于陈攸那边,能尽早煽动虞家成功吧!
没等谢左抒发完感想,展禽如雷的咆哮已经在耳边响起:
“甲组,生火、架鼎,预备沸水滚油!”
“乙组,将礌石滚木运上院墙!”
“丙组、丁组,墙头待命!”
……
经过连续几日的训练,家丁们虽然距离训练有素还有很远的差距,但至少对于展禽的命令,已经有了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当展禽的声音响起,所有人几乎是下意识的行动起来。虽达不到有条不紊,但至少每人都明白自己的职责,不至于像无头苍蝇般四下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