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叔叔今天叫我出来,恐怕不是叙旧的吧?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做出一副慈善长辈的样子,实在令人作呕。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冯绍祥又喝了一口酒,静静地看着她一会儿,突然长舒一口气。“明月,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人在江湖,我也是身不由己。”
“这种话,你还是留着下地府跟我爸爸说吧。不过,你未必有这样的机会。我爸是要上天堂的,像你这样的人,只配下地狱。”
傅明月知道自己就算再过八年,也算计不过这些官场上的老狐狸,既然如此,她索性就直来直往。那些虚虚实实的东西看着花花绿绿的叫人眼花缭乱,但只要你真刀真枪,它们也就无可奈何了。反正,冯绍祥怎么样也不敢弄死她的。
高逸尘的雷霆震怒,别说冯绍祥,杨国威都不一定能够承受得住。就算勉qiáng能够扛得住,那也一定是伤筋动骨,实在不划算。
她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冯绍祥也不动怒。他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还不至于因为一个小辈的几句话就情绪波动。
傅明月讨厌这个人看着自己的样子,那伪装出来的慈祥几近以假乱真,可在她看来依然虚伪得让人恶心,让人想扑上去把它给撕了。
“冯叔叔,你能不要这么看着我?你这样子,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非要伪装出一副无害的样子。真的很恶心,你知道吗?”
冯绍祥依旧不动如山,只拿一双jīng光内敛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就像一个长辈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小辈那样,充满了包容。
傅明月到底道行太浅,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生气,气得都快要炸了。
“冯绍祥,你如果没什么要跟我说的,那恕我不奉陪。”
她刷地站起来,拿了包就要走人。
“明月,咱们做个交易吧。”
交易?什么交易?
“我给你报仇雪恨的机会。我手里有些东西,足以将那人连根拔起,只要运用得当。到时候,你爸爸的仇也就能报了。”
傅明月停下脚步,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又坐了回去。“那你呢?你有什么好处?”
“我在这条船上,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让他们跟着我一块儿死。所以,我想跟你合作。”
“哼,你不是想跟我合作,而是想跟高逸尘合作吧。”她现在一无所有,跟她合作能有什么好处?但高逸尘就不一样了。更何况,高逸尘背后还有个姓牧的妹夫!
“这个算盘,打得真响!可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就算没有你,我也迟早会为我爸爸报仇的。”
“明月啊,这八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怎么还是这样天真啊?如果事情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爸爸又怎么可能会死?那人的根基,远超乎你的想象。这个圈子里人和事,从来都是盘根错节的。你啊,终究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
这一次,傅明月哑口无言。这样的话,她曾经也从爸爸的嘴里听到过。她承认有那么一刹那,她是真的心动了,可最终还是咬牙挺住。
如果她还是孤身一人,那么怎样合作,她都可以接受。哪怕是赔上这条命,只要确保能够为爸爸讨回公道,她也不会犹豫。
可现在,她不是一个人了。冯绍祥想要的合作对象,也不是她。像冯绍祥这样的老狐狸,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她根本就搞不清楚。如果因为自己的冲动和私心给高逸尘惹了弥天大祸,她怎么对得起他给自己的这份温情和维护?
“随便你怎么说。仇我肯定是要报的,但我不会跟你这样的人合作。你连我爸爸都能卖,难道不会把我卖了吗?与虎谋皮的事情,我自认还没那个本事。更何况,我爸爸的死也有你的一份功劳。我承受了家破人亡的痛苦,凭什么要帮你逃脱这样的下场?像你这样的人,本来就是死有余辜!”
傅明月不想跟他废话,拿了包大步走向门口。
“等一下。这里有个小东西,是你爸爸的遗物。你拿走吧,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傅乘风出事的时候,傅明月在监狱里。等她从牢里出来,她连曾经的家门都进不去,那些遗物取了哪里,她更不知道。所以,听到冯绍祥说有爸爸的遗物,她的脚怎么也迈不出去,几乎是立马转过头来。
那是一个铜虎纸镇,底座是戒尺的样子,其中一端是一头小老虎。那东西看得出来用的时间不短了,上面明显有着使用的痕迹。
傅明月记得爸爸确实有过这样一个纸镇,但眼前这个到底是不是那一个,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她真的记不太清楚了。何况这东西既不是古董,也不是高级定制,市面上估计一抓一大把,本来就不好辨认。只是想到这可能真是爸爸的东西,她到底还是没能抵挡住那份诱-惑。斯人已去,哪怕是这不值什么的小东西,也会变得无比的珍贵,让人想要牢牢地攥住它。
“你要是担心这里面有诈,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这东西你既然不稀罕,那留着它也没什么意义。”
冯绍祥直接将纸镇对准了垃圾桶,作势就要丢出去。
“不要!”
傅明月到底不是对手,扑过去将东西抢了过来。将东西紧紧地揣在兜里,她走出深sè俱乐部,走进初春的风里。想起昨日的种种,她鼻子阵阵发酸,眼眶灼热发烫,简直想痛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