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完全有可能,”贡萨洛说:“据说那一年美第奇就像是给垂危的病人放血那般地从自己的银行与商行里抽取资金。”
“可惜的是亚历山大六世并不是那种知恩图报的好人,”神父说:“现在美第奇在罗马的地位非常尴尬。”
“也未必,”贡萨洛说:“能够在罗马立足已经是美第奇家族前进的一大步,何况还是两个美第奇。”他再次低头看了一眼信件:“他们有三百人?”
“应胡安博尔吉亚的命令而来协助我们。”神父笑呵呵地说:“博尔吉亚家族可没有蠢人,不过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嗯……至少里面没有农夫,虽然都是雇佣兵,但都曾经属于卢卡与佛罗伦萨,还有一百人是皮克罗米尼家族的私兵。”
贡萨洛当然不会拒绝,也没有必要拒绝,一个孩子而已,“他们什么时候到?”
“圣三节后,不过圣体圣血节。”神父说。
虽然贡萨洛打定了注意要第一时间看看他的三百名士兵——是的,他没打算将这些珍贵的兵力留给一个主教,就算他是卢卡大主教也不行,要说,这些穿长袍的,念念信,唱唱经还行,要让他们拿起刀剑,跨上马匹,除非他们原本就是一个骑士或是将军,而美第奇之前也不过是一个商人罢了。只是事与愿违,这支队伍在圣三节前一天到了西西里,而那时候贡萨洛正应那不勒斯国王的邀请,在西西里岛另一侧的行宫里与他们一起预备做大弥撒,之后还有三天的大庆典,贡萨洛作为一个将军固然很不耐烦这种事情,但作为一个臣子,违背对一个显贵的承诺还是相当失利的,他忍耐了几天,终于在庆典结束的当天就离开了国王的行宫,在黎明的薄雾围绕下驱马回返营地。
在他们越过一片荆棘丛生的山坡时,一只野山羊突然从一块石头后面跳了出来,飞过贡萨洛的马前,贡萨洛立即勒住了马,举起了一只手:“去看看,”他命令道:“如果没有什么东西在驱赶,野山羊是不会轻易跳到人类面前的。”一个骑士奉命前去,片刻后他就转了回来:“是罗马教皇的jūn_duì ,”他说:“由一个主教率领着。”
贡萨洛闻言挑起了他粗壮的眉毛:“看来是我们的朋友到了。”他看了一眼神父:“就让我在这里迎接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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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利奥美第奇深知,虽然这个时代的生产力与科技水平都可以说相当地低下,但人们的智商与情商可不会随之降低,或者说,正是因为物资的缺乏与思想的贫乏,人性中一些丑恶与污秽的东西反而得到了光明正大显露于外界的机会,就像是胡安博尔吉亚,除了女色与暴饮暴食之外,他几乎没有其他可以值得人们称道的地方,但这不妨碍他一听闻他的身份,就马上将他打发到了西西里岛,远离罗马与神圣联盟的主要军力。
对此朱利奥没有什么可抱怨的,能够远离罗马和联盟主军反而正合他意,神圣联盟的主军中,即使是总统帅胡安博尔吉亚也只是一张招牌罢了,一个大主教的名头和三百名士兵根本无法让他在诸侯中取得发言权——西西里岛却只有西班牙的贡萨洛将军与那不勒斯的国王阿方索二世,因为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是西班牙人的关系,以教皇特使的身份来到这里的他不会被贡萨洛视为敌人,至于那不勒斯国王,他需要依仗亚历山大六世的地方只会比贡萨洛更多——朱利奥与其担心这个可悲的流亡国王,倒不如多多担心一下队伍里的三个雇佣兵首领。
超乎许多人想象的,在15世纪的意大利,成为雇佣兵是许多青年,尤其是那些既不是可以继承家产的长子,又不受父母宠爱的年轻人们的最好选择。相比起庸碌的画匠、肮脏的皮匠或是手艺拙劣的金匠,成为一个勇士并且借此获得荣誉与金钱是件多么值得向往的事情!遑论还有米兰的斯福尔扎家族为他们做出榜样,谁都知道第一个斯福尔扎不过是个卑微的雇佣兵而已,但他的子孙却已经成为米兰公爵了——即便达不到这个目标,也有许多强大的雇佣军团的首领,拥有自己的财产与封地,成为主教与爵爷的座上宾。
数量众多的同类在为了一个目标前进的时候,相互倾轧几乎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能够坚持到最后的都是一些不缺乏勇气、武技、智慧与运气的人,而能够统率这些人的人更是不容小觑,棘手的是他们都有着数量相等的士兵,身份也不比另外两个人高贵或是低贱,除了佛罗伦萨的雇佣兵,他们对美第奇都不够熟悉,而且那位来自于佛罗伦萨的长官,也对皮埃罗美第奇之前做过的事情颇有微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