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不勒斯圣埃莫堡要塞原本就有着五十尺高的城墙,与圣玛帝诺修道院一同俯瞰全城,如果有能在短时间内加固城墙,又在城墙上架设火炮,城堡内又无需担忧食物饮水,他们应当可以固守很长时间吧。”
“应当可以固守到路易十二与凯撒博尔吉亚的内囊耗尽,毕竟近三万人的给养俸金就不是一个小数目,哪怕他们能够劫掠周围的城市——路易十二一定不会愿意,因为这以后都将是他的。”朱利奥沉默了一下,接着说:“所以这两位大人物到罗马来,不仅仅是为他们的王太子举行弥撒,还是,可能还是在亚历山大六世的撮合下,商讨盟约事宜。”
“西班牙的斐迪南二世一直就在对那不勒斯虎视眈眈,毕竟那不勒斯原本属于阿拉贡王室的,虽然那时候得到那不勒斯的是一个私生子。”皮克罗米尼枢机愉快地一合手掌:“只怕我们的法国国王路易十二会气恼很久,他想得到的可是一个完整的那不勒斯,现在却不得不和斐迪南二世分。”
“除非他有办法得到第二个布列塔尼。”朱利奥冷淡地说。“不然他一旦战败,可能连自己的赎金都拿不出来。”
皮克罗米尼枢机响亮的笑了一声:“对了,”他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如果可能,和我说说布列塔尼的女公爵安妮呗?据说你得到了她的不少帮助……而我也听说,她是个皮肤白皙,面容秀丽的美人……”
“老师……”
“你这里还有一个来自于布列塔尼的圣物盒。”皮克罗米尼枢机说着,面色突然古怪了起来:“难道就是那个?你为什么要拿去给小科西莫看?而他还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你做了什么?”
打翻了醋罐子算吗?朱利奥心想,但就算对着皮克罗米尼枢机,他也说不出口——这位奥尔良公爵,法国的王太子弗兰西斯,事实上,是他的儿子……比小科西莫小,他带圣物盒去,是让小科西莫看看他的兄弟的——也许等到他再长大些,朱利奥会将这个秘密交给皮克罗米尼枢机,说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为之烦恼,他也觉得很累啊。
“我现在不能说。”朱利奥满怀歉意地道,而皮克罗米尼枢机只是挥了挥手,也许只是一些风流韵事罢了,虽然不太符合他这个弟子的人设,但那时他遭遇了数重背叛,偶尔失控也很正常,而且有着这么一个保护人,对他也是有好处的——如果布列塔尼的安妮只是一个需要以及只能仰仗法国国王庇护的王后,他或许还要担心一下,但就他所了解到的,这位女性可有着男人一般的心胸与魄力,王太子奥尔良公爵一满周岁,她就准备起来,完全不在意法国宫廷里的那些人吵吵个不停,带着自己的儿子,离开了布卢瓦,往布列塔尼去了,最令人惊讶的是,这个举动竟然还获得了她丈夫路易十二的允可。
比起来,西班牙将来的统治者王女胡安娜在这点上可就差多了,她对丈夫,神圣罗马帝国的王储腓力的迷恋举世皆知,甚至为他丢掉了属于王女的体面与尊严,用朱利奥的话来说,伊莎贝拉女王一定很愿意把她塞回到肚子里,重新生一遍。
这么一打岔,皮克罗米尼枢机也就忘记了那个圣物盒的事情,朱利奥松了口气,“老师,”他说:“还有件事情。”
“说吧。”
“我想为卡普亚的民众举行一场秘密弥撒。”
皮克罗米尼枢机看着他,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好的,去吧,不是那么秘密也不要紧,博尔吉亚这次……做得太过分了。”
就如朱利奥所说的,为了击败博尔吉亚与法国人,那不勒斯国王腓特烈四世已经没有了丝毫顾忌,哪怕会被教皇施以“绝罚”,也要扣下贡金等要交给圣廷的赋税,用来购置火炮,火绳枪与水泥的配方,而卡普亚,就是他的第一个实验样本,这座小城,被他打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堡垒,也正是因为如此,博尔吉亚与法国的联军才被它拖宕到现在,让捉襟见肘的路易十二不得不与西班牙结盟,才能继续攻打那不勒斯。
可以想象,路易十二的怒火有多么高涨,而凯撒博尔吉亚在大败于佛罗伦萨后,几乎无法接受任何失利——卡普亚的沦落,甚至不是败于外敌,而是有愚蠢又胆怯的人,慑于敌人的残暴,或是对财物的贪婪,偷偷打开了城门——这个人不知道的是,博尔吉亚一冲入卡普亚,就把他拖在马后,活活拽死了。
博尔吉亚的雇佣兵,与法国的士兵,在卡普亚狂欢了整整一周——强暴、劫掠、杀戮,就连修女也无法逃过被蹂躏的命运,官员一排排地被吊在城墙上,后来人们统计,大约有六千人死于这场人为的灾祸。
这不是他的过错,朱利奥知道,但他还是会……难过。
比起为显赫的贵人们祈祷,他更愿意为那些无辜的人祈祷,希望他们能够升入天堂,即便再世为人,也不要再出生在这个年代,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