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些人,会认为有罪的是那个强盗哦。”朱利奥笑眯眯地说。
“这是什么狗屁想法?”德西修士皱起眉毛。
“这很正常,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世界是公正的。善良必然能够得到救赎,邪恶必将会被惩处——但若是一个无辜的善人,却遭到了可怕的报应,那是不是说,这个世界并不是公正的呢?之前的认知一旦被打破,他们会恐慌,会不安,因为他们就是以良善的准则来要求自己,因而觉得自己不应该受到伤害的人……他们是不是也会被命运如此残酷地捉弄?无法摆脱?这是一件多么可怖的事情?!大到足以让他们发疯,他们若是不想发疯,就要说服自己——不,自己的认知没有错,如果那个人被伤害了,那么他一定是有罪的,不是这里不好,就是那里不好——自己没有罪,就不会遇到那样的事情。这样他们才能安心。”
“但人生来便是有罪的,而这个世间原本就充满了罪恶啊。”德西修士大声反驳道。
“您说的很对,”朱利奥说:“但有几个人是这么认为的呢?如果他们真的有这样的认知,圣廷的赎罪劵就不会卖得那么好。”
这一击就将德西修士打倒了,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那么这个与我们的计划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有着这样认知的人,”朱利奥冷漠地说:“您希望他们自发地去反抗暴力是不可能的,因为在他们的心里,他们是良善的,无辜的,不应该受到伤害的,他们甚至会去崇拜暴力,因为暴力的恶果他们还没尝到——若是尝到了,也已经为时过晚——但若是另一种规则遭到了破坏呢?德西修士,想想吧,若是您高呼,这里有个持刀的暴徒,人们未必会一起来打杀他,因为人人都会想,他是有理智的,未必会伤害我;但您若是高呼,这里有个持刀的疯子,他们一定会立即来打杀他,因为疯子没有判断力,他可能会伤害任何一个人。
可敬的修士,那些需要从受害人身上寻找有罪的证据而求得内心的平衡的人,只有一种情况能够让他们起来反抗,那就是加害者也会打破这份平衡——博尔吉亚家族无论怎样暴虐都好,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换了一个统治者,但一个疯子,一个被魔鬼俯了身,一个已经失去了理智的人,谁敢让他主宰自己的生死?
那些曾经真实地发生过的可怕事情,那些深刻地印在他们脑子里的东西,之前或许只是他们餐后用来消遣一二的话题,但若是时时刻刻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呢?他们还会这样无动于衷吗?”
不,不会,绝不会!德西修士在心中喊道。
朱利奥美第奇的金色眼睛在熊熊燃烧的壁炉火光下闪烁着比烈焰更明亮的光,他几乎要被这样的眼睛慑住,等到他们身边的皮克罗米尼枢机发出一声轻微的笑声,德西修士才能动弹,才发现自己的亚麻内衣已经被冷汗浸透。
朱利奥美第奇看向窗外,窗外的大雪已经覆盖了所有的一切,触目所及,皆是一片圣洁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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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开朗基罗博纳罗蒂从凯撒博尔吉亚的手中逃了出来,而他宽容的前主人,不但没有计较他之前的……行为,还让拉尔夫充当使者,将他与列奥纳多达芬奇,一并送到了布列塔尼的布雷斯特,据说在这里,他有一个可信的保护人。
那位可敬的夫人可以说是相当慷慨和善地接待了他们,在布雷斯特的一个濒海小镇里,他们有自己的住宅,有仆从,有俸金,若是需要颜料、画布与大理石,也尽可以提出要求,唯一让米开朗基罗不满的是,他必须和列奥纳多住在一起不说,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出去游逛,免得被多嘴的人泄露行踪。不过那位夫人说,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很久。
米开朗基罗是个闲不住的人,而且他在凯撒博尔吉亚那儿,创作的欲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制——公爵是个残暴又专制的人,他想要什么样的背景,就要什么样的背景,想要什么样的姿势,就要什么样的姿势,想要什么样的表情,就要什么样的表情……呃,米开朗基罗也不敢反抗,就算公爵逼迫他做出了他最憎恶的事情——抄袭与剽窃。
一到了普鲁格维林,他对于艺术的热情就再也无法控制地爆发了,尤其是善心夫人(唉,她可真是名副其实)为他找来了一块有着两个人那么高的卡拉拉白色大理石。
他只用了一晚上就画出了草图,然后就着那块大理石,日以继夜地雕琢了起来。
就在快要完成,将那位英伟的美少年从大理石里释放出来的时候,一个人走到全神贯注的米开朗基罗身后,好奇地问道:“您这是在雕谁啊?”
“大卫。”米开朗基罗随口答道。
“是有真实的蓝本吧。”那个人又问道。
“嗯,我的恩主。”米开朗基罗弯着腰,继续在那几根脚趾上忙碌着。
“他的哔——可没那么小啊。”
米开朗基罗僵住了,他一卡一卡的回过头去,只看到了善心夫人有点不同寻常的悠闲背影。
等,等等!您到底在说些什么!在说些什么啊!!!!